林深有点想笑地指了指那个Paintshop程序，问：“这个吗？”

莫砺峯否认了，没有因为她的调侃而恼怒，他好脾气地告诉她：“可能暂时没有办法向你展示，是一款用于制药领域以及医疗设备数据管理的人工智能产品。”

林深已经预见到了自己会听不懂，但莫名想听他讲话，是以硬着头皮问：“AI制药？”

“就当下的发展方向而言，AI及其技术子集在生命科学的主要应用包括搜索并分类数据以寻求可能的新药，通过深度学习确定新药新药对人体的潜在影响，以及为临床试验寻找最佳受试者。新药研发是一个缓慢且成本极高的过程，我们的产品旨在帮助降低成本、提高成功率，同时更安全地推进整个探索流程。”

果不其然，莫砺峯又开始语调平平，像个产品经理一样长篇累牍地讲解起来。

林深觉得他说的内容很沉闷，但一边说话一边改代码的样子很有趣，屏幕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将他锋利的侧脸轮廓雕刻得柔和些许。

林深假装听懂地点点头，莫砺峯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她一眼，林深觉得他是在等她提问下一个问题，关于医疗设备数据管理之类的什么，但林深有点坏心思地故意不问。

莫砺峯没有忍住，在按下一次回车键以后，主动跟林深解释起AI技术在医疗设备方面的广泛应用。例如，先进的AI系统，可以帮助医生监测并管理糖尿病患者的胰岛素用量，或者帮助放射科医生从大量X光片中快速发现肿瘤迹象……

林深将脸贴在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莫砺峯偶尔停下来与她对视，片刻过后，又将视线投回屏幕，这种的举动重复几次，他的人工智能产品讲解终于完成，反复调整的Paintshop程序也不再报错，进度条顺利跑到了100%。

钴蓝海边，明月高悬，风脱身而去，长发少女驻足于漫漫长夜。

林深凉软的发丝落在他的手臂上，她将这幅画仔细看了半晌，轻声问道：“我很喜欢，能发给我吗？”

莫砺峯看着她，没有犹豫地说“可以”。他们交换了微信，林深在对话框发了一个猫咪表情包，莫砺峯把画作导出来原图发给他。一来一往颇为麻烦地操作了一通，彼此似乎都没有想起，他的macbook可以直接隔空投送发到她的手机。

大约九点多的时候，林深叫了司机来接，莫砺峯要返回为宾客准备的度假酒店，他们在海滩与花园的边界上道别。

林深要把卫衣脱了还给莫砺峯，莫砺峯低声说“不用”，他不冷，而且酒店就在前面，轻轻拽着衣摆没让她脱下来。

林深安静了几秒，就说下次洗干净了再还给他。莫砺峯抿着唇角，没有像很多人那样立即接话，跟对方约确切的见面日期。

没有等到预期中的回应，林深挥了挥手利落转身，沿着花园小径走了三四米远，回过头时莫砺峯还站在原处看着她。

他个子很高，姿态挺拔，手臂线条充满男性体魄的力量感，站在夜晚无人的花园时，像一尊充满隐喻的雕塑。

突然有一片犷烈的风吹过来，林深将下巴往卫衣领口缩了缩，鼻尖嗅到苔藓与果香混合的气息。她有一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蕴藏着漫天银河一般，眨一眨，光芒黯淡下去，眨一眨，夜空又亮起来。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动，也不作声。

最后还是林深主动开口问他：“你有女朋友吗？”

莫砺峯声音很低地回答说“没有”。

林深就说“好”，告诉他自己明天会来找他，随后没有等到他说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其实事后回想起来，还是林深问错了问题，才导致两人阴差阳错被困在一处。

不该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毕竟即使后来在一起三年，林深都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得上是他女朋友。

应该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莫砺峯不会也不屑于说谎。

如果林深这样问了，他一定会如实作答，告诉林深她误会了，他的言行并非出自于男女之情。因为他对她不感兴趣，也不会轻易改变，由始至终只心悦于这场婚礼的新娘杨伊琦。

09 雕塑

赫尔辛基的夜晚降临，岩石教堂停止对外开放，林深裹紧大衣离开了这片坡道。

随便搭乘了一班电车，途中经过市区火车站，周围街灯装饰很美，她下车找了一间无需预约的餐馆歇息，顺便给相机充电。

餐馆面积不大，顾客不多，是一家环境温馨的小店。店内主营鱼子酱、生蚝和松露，食物口味中规中矩，以林深的标准甚至算得上是难吃。但女店主的性格很热情，说英语时的口音也很可爱，林深获得允许，打开镜头录下了自己和她的合影，没有说半句食物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