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老了许多的张翠花像下了蛋的母雞,神气活现的走了进来,她脸上没有一丝悔意,更无愧色,有的是趾高气扬、眉飞色舞,认为她赢了只剩半条命的长子。
而在她身后是仰着下巴,用鼻孔睨人的卫海风,他那眼神充满鄙视,觉得这些年将军府的大小事都由他出面解决,大哥鲜少在府中,对将军府的贡献不大,所以自个儿识相点,别想和他争。
“老大,我有话跟你说……”
“不可能。”
面一滞,张翠花又开口。“我还没说完,你怎么……”知道她要说什么?
“还是那句老话,不可能。”宠子如杀子,他不会纵容他们一再得寸进尺,他的耐性已经告罄。
“你至少让我把话说完,你……”同前几次一样,她一提到重点,大儿子便不客气地出言打断。
“御赐的将军府不可能给卫海风,他没资格得到,所以你不用一直问我,就算我出事,内务府那边也不会变更鱼鳞册。”他们到底得有多蠢,想把将军府占为己有。
镇北将军府之所以为镇北将军府,是因为有个镇北将军,若是卫海天不在了,那么镇北将军府形同虚设,将被朝廷收回。
“为什么不行?我们都在里面住了那么多年,将军府是我们的,你跟内务府说一声不就得了?”她不懂什么叫内务府,以为是一群无根的太监住的地方,只觉没什么好怕,让儿子凭着官威压一压就得了。
内务府顾名思义是掌管宫廷内务的机构,皇室私有产业的管理、宫廷日用的采买、宫廷礼仪、人员管理,甚至是皇庄租税,管的是皇帝的财物和后宫妃嫔的日常所需。
换言之,有点像一座府邸的总管,管门面也管内务,和大老爷有关的事他都要管,但是他不能替主子做主,要先请示过,得到允许才能做。
“娘,您知道何谓御赐吗?”卫海天掰开来和她好好讲。
她不耐烦的挥挥手。“不就是皇上赏赐我们的东西,既然给了我们就是我们的,你说这些干什么。”
“没错,御赐是皇上给的,可是皇上给的才是我们的,皇上不想给了他便会收回,所以镇北将军府不是我们的,而是皇上的。”他们不过是暂居,日后子孙不肖照样会被收回。
“什么意思?”张翠花听不懂。
“皇上为什么御赐将军府?”卫海天看着他娘,似要牢牢记住她贪婪的嘴脸。
“因为你打了胜仗……”她忽然“啊”了一声,想到他们一家人为何住进将军府,但是她又想着一家人为何要分彼此,老大的和老二的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卫家人。
“娘也想起来了吧,皇上赏赐的对象是我,而不是卫海风,如果他想要自己的将军府,他可以去打仗,南边倭人肆虐,只要不死,他三年内能混个四品宣威将军——”
“大哥,你想我去送死?”只想不劳而获的卫海风愤慨打断他的话。
“是呀!你这心是怎么长的,居然坏到连弟弟都容不下,明摆着的将军府给他不就得了,反正你又不常回来。”张翠花用施舍的口气说着,意思是你看你弟多大方,就算你偶尔回来一趟,他也会准备个屋子让你住几天。
鸠占鹤巢还好意思说得这般光明正大,拿了别人一万两银子,施舍给人五十文,却要人家感激涕零。
“为什么要给他,他是平乱还是征西又或是剿匪了,他什么都没做就想夺走他哥哥拚死拚活得到的一切,我还是要问一句‘凭什么’,因为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吗?”对于张翠花母子向卫海天的親情勒索,满腹忿忿的苏明月实在看不下去了。
“月牙儿,没关系,就要结束了。”他们也该反省,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
“我心疼你。”真的心疼。她爹她娘一直很疼她,弟弟乖巧又听话,虽然苏家由富转贫,可一家人的心还是凝聚在一起,没有不甘和怨恨,彼此珍惜。
看两人眉目传情,情话绵绵,张翠花心里莫名起了厌恶,竟一把将苏明月推开,还想一巴掌打向长子。
“偷来暗去的狗男女,没人要的小娼婦,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卫家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再敢多事就叫人打死你……啊!我的手……大、大郎,你干什么,我、我的手……”
快被他折断了。
“娘,别怕,我帮您教训大哥,大哥!你快放开娘,不然我去敲登闻鼓告你不孝……”
卫海风话说到一半忽然左膝一跪,他的膝盖骨上多了枚银扣,痛得他没法直立。
“这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允许你们欺凌她。”卫海天松开手,缓缓将他的月牙儿拉到身边,轻握她手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