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认同军营是荤素不忌的大染缸,纯朴的乡下傻小子入伍三年都成油条老兵。
“月牙儿,我没变坏。”变的是心境,而非人。
“你坏不坏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把我爹带坏就好,还有,不许偷偷给他买酒喝。”戒都戒不掉了还惯着他。
“光明正大就可以?”他反问。
苏明月一恼,不给他好脸色,转身入了灶房烧水。
“小子,眼招子往哪搁,没瞧见这里有人吗?”苏东承语气很冲,手往桌上一拍。
“苏伯父,月牙儿的绣品不输江南绣娘的珍品,找对门路推销出去,日后必成大家。”
她缺的是伯乐。
“先别提这事,你这么帮她是何居心?我闺女都嫁过一回了,我不想她再所托非人。”
这小子倒是不错,人模人样,眼神清正,就是有股叫人猜不透的深沉。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的卫海天顿了一下,也没法说出自己是什么感受,是心疼、是怜惜,是……想看她笑。
“她的婚姻不顺是我害的,我想做些什么弥补她,在我能力范围内希望她能重拾欢顔。”
“就这样?”苏东承略带失望。
“不然还能是怎样?”完成皇上交付的任务就得返京覆命,他不会在凤阳镇久待,镇北将军府中还有双親要奉养。
没得到心中想要的答覆,苏东承心中郁闷。
“苏老爷,那我们的事呢?要不要加紧脚步,把当年的事查得水落石出?”乔叔心里只想查明真相,是谁在背后害他众叛親离、妻离子散。
“嗯,当然要查,查个彻底,这个亏我咽不下去,非要挖出整个真相不可!”船究竟沉了没,或是根本无船载运,全是虚构,为了钓他这条大鱼演了一场好戏,手段尽出。
“好、好,老兄弟,我信你,我们都被害惨了,不能不还以颜色,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他一下子苏老爷、一下子老兄弟,显见内心的激动,他不是孤军奋战,有盟军。
“这……”做生意苏东承在行,出谋划策就……等等,这里不是有一个刚从边关退下来的兵爷!“小子。”
一只手往自己背上一拍,卫海天眸色骤深。“苏伯父。”
“听说我闺女让你给谢府传话?”膀粗臂壮,身子骨结实,很好、很好,能挡三、五大汉。
“不是我,我三叔家的柱子在里面干活,传个纸条应该不难。”他不居功,的确是他的下属做的,趁夜潜入放在书桌上,眼没瞎的人都看得见。
“不管是不是你,这事都算你一份,谁叫你当年始乱终弃,让我闺女的婚事始终不顺。”捉壮丁,眼前人不捉白不捉。
“我没……”哪来的始乱终弃,他只是退婚,他们连山盟海誓也没有……这锅,好沉重。
是夜,风潇潇,细雨濛濛。
一只黑猫身形轻盈的跃上屋顶,抖了抖被雨淋濕的猫毛,望向无月的夜空,对空喵了一声又优雅地往下跳。
须臾,一只、二只、两只、三只……不,是四道、五道、六道黑影在苏家屋顶出现,淋濕的瓦片发出极细微的脚步声,若非耳力过人的人是听不见,很轻、很轻,有如猫足。
静静地,苏家三人都睡着了。
悄悄地,几名玄衣人靠近。
滴、滴、滴……雨水从屋檐滴落。
一阵秋雨一阵一进入秋天,毎下过一次雨天气就会转凉,等秋雨不再下了,冬雪将至。
“谁?”
黑影警醒地抬头一看,屋脊前方多了数名玄衣人。
“你祖宗。”压低的声音带了一丝肃杀。
“放肆!”活腻了。
“不公平,为什么要放‘四’,不能放五、放六吗?”排行四的小四替自己抱不平,他想改成小九。
九字同舅,占人便宜——小九、小舅、小舅、小九“你别放屁就好,小声点,若是吵醒屋里的人,你看头儿饶不饶得了你。”想死请自便,别拖累兄弟。
“我噤声。”小四两股夹紧,小心不放气。
黑影杀气腾腾,手持大砍刀,那形似弯月的刀身不似本朝的弯刀,握柄处隐约可见有一个狼头。
对面的玄衣人看似优闲自在,犹如无事到此一游,但眸中的凌厉叫人无法忽略,隐隐散发一股军人的肃杀之气。
“让开。”
“不让。”
“别挡路。”
“这是路吗?”一人讥诮,其他人低笑。
人家的屋顶哪是路,这叫宵小暗道。
“知道碍事者的下场吗?”黑影抽刀相向。
“死。”死人不会碍事。
“知晓了还不走。”想给这家人陪葬不成?
“就是晓得才不走,月黑风高杀人夜,遇到有人意图不轨,有志之士岂可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