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番外(29)
楚门觉得自己每天的心情都很平静,算不上开心,但也至少算不上难过。
可是检测结果总在显示他的身体越来越无法自愈,似乎他的情绪是由这些数据构成的,而他自己从来体会不到。
博士并不喜欢他的回答,却也知道无法改变,它叹了口气,头一次鲜明地露出苦恼的情绪,“楚门,你真是我处理过最棘手的问题。”
楚门记起自己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①,那是一部很压抑的讲述亲情的电影,他已经忘记电影名字,甚至也记不起主角的长相。
只记得有个画面,是四四方方的构图,灰绿色的背景,主角的母亲站在画面的中央,正方的边框将她箍得很紧。
她看着儿子因为狂躁症摔花瓶,目光却沉淀着平静和温柔,她说他只是得了病,她会等着他变好。
楚门忽然觉得,自己很像那个被迫不懂事的孩子,如果是正常人,遇上他这样的早就要发脾气了。
楚门沉默了会,良心大方地提供了一个方案:“我想要一束花,可以吗?”
这并不算一个简单的要求,在这样生态贫瘠的条件下,一束花堪比昔日的满城黄金了。
博士愣了下,很快道:“可以,想要什么花?”
“植物室里没有的花。”楚门随意道,“你喜欢什么,就带给我什么好了。”
博士思考了下“喜欢”的意义,点了点头,承诺他“好”。
做完了实验,楚门回到房间开始了规定时间的锻炼。
器材是博士按照健身房的配置准备的,但他每天花在跑步上的时间要更多一点,等到汗水糊了眼睛时,他就调慢速度,以快走的频率平复心跳。
通常在跑步的时候,思绪是很奇妙的,明明集中在面前的仪表上,聚精会神,却又像是发散的,落在呼吸上汗水上还有空气上。
总之跑的时间越久,身体便越觉得轻,大脑反而沉了起来。
快走的过程中,心脏会带着身体一起,慢慢回到地面上。
“瓦力”知道这是他要结束锻炼的征兆,便总会在这时候跑过来,缩在跑步机的旁边等他。
他按停了机器,用毛巾擦着汗,问:“要看电影?”
“瓦力“的眼睛出现了一个对号,“上次的还没有看完。”
楚门发现“瓦力”对一些人类艺术产品的兴趣要远大于自己,甚至人性化地知道创造者想要观众在什么地方落泪。
这点它比楚门强多了。
楚门承认自己并不是那么理解人类艺术,他并没有多么富有共情能力,或许因为脱离社会,许多煽情画面与他来说,就像遥不可及的希腊罗马。
闪闪发光,又难以靠近和探寻。
上次看的什么电影,楚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瓦力”反而轻车熟路地按了几下遥控器,找到了历史记录里最新一部放了一多半的电影。
楚门扫了眼,是个烂俗爱情片。
烂俗的原因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整个过程里他打了七八次哈欠。
“瓦力”看得很起劲,配合地露出流泪的表情,楚门又扫了眼屏幕,好像是男主要告白了。
看到他藏在背后的花束,楚门愣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花似乎是界定关系的道具。
他有些后悔今天对博士的提议,又不免好奇起来,博士会带来什么样的花。
不知人类源何赋予花朵那么多的含义,玫瑰代表爱情,康乃馨赠母亲,梅花注定高洁,桃花便要妖艳。
就像现在,男主角就会用白色的包装纸塞满淡粉的玫瑰,还要用一些特殊的数量来表示忠贞不渝的爱情。
楚门看得实在发困,便告诉“瓦力”自己去洗澡,要它独自看完。
没过几天,楚门已经快把花的事情忘记了。
偶尔在植物室时,会升起几秒钟关于花的想象,又难免觉得一个大男人去要别人送花,显得矫情而怪异。
博士也没再提过,像是已经放弃了这个不成熟的提案,但楚门知道,它一旦应了,就会做到。
博士向来这样,从来不懂弯弯绕绕,做事和说话都直白得令人不适应。
某天楚门正侧躺在植物室的躺椅上,眼睛半阖着,昏昏欲睡。
起先只感觉光线暗了下去,很快又亮了起来,楚门眨了下眼,意识到是遮挡物离开了。
他轻微地动了动手腕,将被压得有些麻的胳膊抽了出来,然后就听到一声“你醒了。”
博士似乎去了很远的地方,衬衫被水淋湿又被风吹干,皱皱巴巴的,有些水渍沾染了泥土,便留下一片暗色。
它重新站在楚门面前,再次挡住了光,不甚赞同地说:“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植物室的温度比其他房间都要低,楚门意识回笼后才觉得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