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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一千夜(94)

作者:羞月牙 阅读记录

她轻轻放下书,哭着出了门。

·

没有雨,也没有雪。

然而整座城都是湿漉漉的。

这是一座由水做出来的城,东方的威尼斯,一户户房屋坐落在水之上,笼罩于墨绿色的云烟水雾中。

街上没什么行人,她孤零零走在河巷中,这时想起了父母。

苏州是故乡,杭州是家乡。

故乡是已经没办法真正回去的,如同过去的记忆。她现在应该做的是回家去,回到父母身边。

天黑了。

她在路边等待打车去车站,可出租车很少,等好一阵也等不到一辆。

她就独自蹲在路边,盯着水泥路上的水洼发呆。

不久后,一辆黑色的车碾碎水洼,停在了她面前。

她茫然抬头。

路灯下,中年男人的脸从降下的车窗内露出来。

“爸爸?”她惊疑出声。

男人疑惑地看她片刻,推开车门下来,没有先问她为什么眼睛是红的,而是摇头数落道:“哎,怎么会这么笨啊,蹲在树下,衣服都湿了。”

白绒愣愣地转过脸,见帽子上的绒毛变得黏糊潮湿。雨后的树下,叶子一直在滴水。她的发丝也被濡湿了。

她起身,跟着父亲走到一旁。

“前两天你在电话里不是说,后天一早就跟纳瓦尔去巴黎?”

“是的……”

白父打量着面前沉默的女孩子。

虽然,神态举止变化不算很明显……但刚才停车时,他已经看出状态有所不同。

“大晚上蹲在这里做什么?”

女孩低头看着地面。

“是不是……去过学校了?”

女孩仍然一言不发。

白父明白了,叹口气,“你妈妈今天给我打电话说心跳得乱,有点不安心,想到我刚好在苏州办事,让我顺路来这边看看你。”

女孩又沉默片刻,骤然抬头,一句一顿问:“爸爸,我要问你一件事。百乐出事前,我没有收到过那封信,对不对?”

桔色路灯下,树影晃在女孩冰凉的神情上。

“你为什么这样问?”

白绒盯紧对方,“我是说——我完全没有拆开过那封信,是吗?”

父亲摇头,换上稍沉重的语气:“你当时在外地比赛,根本不在家,有印象吧?别听外人的话,是百乐父母当初受打击太大产生误会……别人不知道事实,我们可以不计较,但我们自己还不清楚吗?你去翻你的日记,看看当时参赛的时间和记录,就会明白了。”

女孩顿了顿,依旧用深沉的目光追随着对方,缓声试问:“那么,你们也没有看过那封信?”

白父把双眼一瞪,“我们看到了还会出事?那时候,你妈妈在家照顾你,她哪里会拆你的信?你要是知道,肯定闹小脾气。”

女孩垂下眼帘,揉了揉额头。

半晌,她看向父亲身后的车,“送我去机场吧。”

“现在?”白父低头看手表,“那不行,我这时间都快耽误了,得赶着去见一位老板。你妈妈办培训学校的事知道吧,让我跟人家大老板约好谈场地的事……”

白绒根本无心听父亲说话,只盯着路面,目光迷离,自说自话呢喃着:“我打电话查过了,最近一趟飞巴黎的航班是在今晚,还有三小时,他一定已经在机场等着了……不,我不要他单独走掉……”

女孩神色惘然地摇着头。

听到这话,白父皱眉,“发生什么了?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让他一个人先走……”

街边,对立的父女两人沉寂片刻。

“改天吧,我今晚是真有事要忙。”白父语重心长劝说道,“其实,你们这样正好,你可以趁此静下来考虑考虑你们是否真的合适。说实话,之前通信时我还不知道他那些身份……以后你们两人……”

“可是,我们已经约好了,后天一起过一百天纪念日!”

女孩猛然蹲下去,情绪崩溃,开始闭眼呜呜咽咽地抽泣道ᴶˢᴳ*:“已经约好的,怎么能毁约?我、我都记得的……纪念日浪漫计划……和他到了巴黎先一起吃烛光晚餐……有我最喜欢的香煎鹅肝,然后好像是看电影、晚上做两次……一次旗袍一次红酒冰块……”

——!

霎时间,树叶间的微风停滞了,忘记了晃动。

相对无言。

白父:“?”

失神的女孩反应过来,双瞳一颤,呆呆地解释:“啊不,我是说……”

“……”

老父亲一脸复杂神情,几度欲言又止,“……你先回杭州,过些天赶在比赛前再去巴黎。”

“那不是很多天不能见他?”

“哎!傻女儿,几天不见能怎么?你不能太依恋一个人,你这个年纪,将来还会……”

“可是,我想他。”

女孩抬着泪眼哽咽道,哑着声。

风带着雨珠摇晃,一滴一滴,沿着叶尖砸落在水洼中,激起清脆声响。

半分钟后,传出关车门的闷响。驾驶座上的人面无表情喊道:“还愣着干什么?上车。”

“啊?”女孩怔在原地。

“应该来得及。”白父看看手表,又看看她脸上那两行泪,再次叹气,沉声回答——“送你去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老父亲:年轻人会玩。

第73章 、丝路

眼看车窗外的霓虹渐渐远逝, 一直靠着车窗黯然伤神的女孩忽然喊:“不,调头——”

开车的中年男人感觉太阳穴跳得厉害, 咬了咬牙, “又怎么了?”

“我才不要去追回他。”

白父:“?”

女孩坐直,目视前方愣愣道:“我是想通了,可是……他怎么可以真的走掉?”

她眯紧眼,低声道:“我现在就回去看他在不在。”

·

黑暗中, 灯被按亮。

厅堂内寂静一片。

这一刻, 心彻底凉下来了。面对此景, 白绒拖着沉重步子上了楼,独自在客厅内坐下来。

院中树叶被风吹着, 沙沙作响,夜间气温冻得人浑身僵硬。她今天在外面流连太久,头发在树下被浸湿了,身体还未缓过来, 很冷。

今夜没有雨也没有雪, 只有风从敞开的落地长窗外呼呼往里刮。

吊灯一直亮着, 风最大时, 轻晃一下,摇碎满室光影。

屏风挡了一半的风, 她就在内侧怔怔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地板上出现脚步声, 刺破夜的寂静。

那步伐的沉稳感是她熟悉的。

接着, 有人从门边出现, 进了屋, 传出一点衣鞋摩擦声, 再给空气带来一点冰凉的气息。

眼前, 黑色大衣出现折痕,人蹲了下来,与她对视。

女孩坐在沙发上掉眼泪。

纳瓦尔蹲在她面前,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的白色羽绒服帽子上有一圈大毛领,洁白狐狸毛,松软顺滑、光泽度强,寒风一吹,轻柔地颤动着,好比微颤的睫毛。但那绒毛有一部分是濡湿的,像她湿黏的头发丝。

女孩双手环膝,格子裙摆花一样散在脚边,抬起泪眼,好比经历了风吹雨打似的。

灯光下,像是有一颗颗泪珠子做的星星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他感觉自己有点过分,竟然喜欢看她这副样子。

他不想看她那成熟淡漠的眼神,她应该是这样的,一直是这样。

白绒望着他,声音沙哑含混:“你还回来干什么?你不是去巴黎了吗?”

“你不走,我怎么会离开。”

“可是,”她眼珠乱转,茫然无措道,“可是你把你的护照带走了!”

“住酒店不需要证件吗?”他用拇指一点点地擦着热泪,掌心捧着那不知是冻红还是哭红的脸,语气有些无奈,“你说需要时间想清楚,那我只能出去住一天。”

“可……你今晚怎么又回来了?”

白绒缓慢地眨一下眼睛,睫毛间黏着泪水,视野很不清晰,只见英俊的面孔线条变得温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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