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一千夜(91)
气温骤降,天色阴暗,大雪覆盖了千万片灰瓦。
她穿上外套,胡乱缠上厚厚的围巾,走出卧房门。
二楼长廊上,一些雪花从檐外飞洒进来,浸着木板,慢慢融化,到处是湿漉漉的。满院树叶被雪泡成幽绿色。世间只有灰、绿、白。
栏杆边,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雪花沾在男人的卷发上、黑色大衣上。他的手匀称修长,轻拨着一个花盆的枝叶,在翻寻什么。
想起他昨天下午做ᴶˢᴳ*的事,白绒闷着脸,磨蹭着走过去。
本想对他爱答不理,她又禁不住先好奇问道:“你在干什么?”
飘雪的阳台一角,那个花盆以前是养水仙花的,后来没养了,便一直搁置在那儿。
纳瓦尔,他的睫毛很密,很好看,侧脸的鼻梁线条与额头、下巴构成最完美的起伏。那冷白肤色与冬天是绝配,有着雪一般纯净的质感。
他专注地观察着花盆。
而她呆呆地望着他,几乎就要忘了他昨天做的坏事。
闻声,他伸手揽过她的肩,两人一起俯身。
“看——”长指轻轻掀开堆叠的粗枝败叶,翻一下,挑开,从干枯疏松的土壤上拨出一片被雪覆盖的叶子……
哦不,白绒定睛一看,见那是一只蝴蝶的翅膀。
在她困惑的目光中,纳瓦尔轻轻将蝴蝶捧了出来——
蒙了尘的、破碎的美丽尸体。
一只银白色的蝴蝶,很稀有,双翅半透明,泛着银质光泽,在自然光下隐隐闪烁,看起来气质十分清冷孤傲,但边缘的褐色图纹带却增添了高贵华丽。
不知是哪个月份飞来的,惨死埋在了这地方。
白绒接过来,轻啧声:“很美,但也很可怜。”
纳瓦尔直起身,取下她脖颈上缠得松松垮垮的围巾,重新整理好,再帮她裹在脖子上。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嗓音温柔平静:“但不管是美还是可怜,都永远停留在上个春天了,对吗?”
作者有话说:
本章已删减修改完毕,读起来可能不太通顺,望理解。
补字数新增最后一段蝴蝶情节。
第71章 、大雪
下雪的天气里, 时间分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白绒练完琴,窝在靠近长廊的沙发上, 裹着宽厚毛毯, 读身旁人手中翻动的杂志。
都是中文,只能说是给她看,他负责翻页,偶尔顺便学几个新汉字而已。
透过敞开的落地长窗, 二楼屋檐外的雪飘几片进来, 覆在一扇扇狭窄的木制门板上, 被炉火融化,濡湿了地面。屏风被移到一边去, 风景毫无遮挡,但眼前只见院子,不见街道。
世间静得仿佛没有别人了。
早晨仅有周姨来清扫打理过,这宅子一天中多数时候空寂得好似无人居住。偶尔狂风刮过, 檐外浓密树叶间簌簌抖落大片雪花, 带落叶子上的灰尘, 如同掀翻层层叠叠的记忆。
每一天, 熟悉的场景刺激着记忆,一点一滴, 等待着大雪压断树枝的一刻。
这是白绒住过好几年的地方,但她只清楚记得小时候在这里的事, 而高中三年的印象都迷糊了, 好比磨损严重的泛黄照片。
她想起身去喝水, 腰上手臂却揽着她丝毫不放。
“?”
男人长臂一伸, 直接将桌上果盘放到她面前。
无奈, 她只能吃草莓。
果盘中, 温室长大的草莓,未经催熟,靠适宜温度呵护而成,冬季依然硕大而多汁。
她默默吃着草莓,躺靠在毛毯之下,没乱动,可不敢惹他。
因为他有的是办法惩罚她。
昨天她又想出门,这只能说是自讨苦吃——夜里,就跟此时此刻的姿势差不多,缩在他怀中,准确说,是整个地趴在他身上。他的手在她背后按着,结束后一点也不让她起身,就那样一直抱着,连在一起毫无间隙。
关了灯,他还不放手,在她耳边呢喃调侃:“白小姐,您现在跟站在音乐厅中央的样子一点也不像。独奏的时候,面对千人演奏古典乐曲,那么优雅大方、高贵脱俗,现在怎么像小熊一样缩着?”
还说呢?
她被紧紧禁锢着,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瞪他。
体型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趴睡在他身上时,他就像抱了一只毛绒玩具似的轻松。
“你到底要……多久?能不能先放开我!你先出去……”
“出房间吗?还是出……”
“出去——!”
他不会放开的。
他就是要把你捆在怀里,等待航班,等待返回巴黎。
你能怎么办呢,如果挣扎、折腾,他就会把你放在一个侧对着镜子的柜台上,转过你的身体,听你惊慌的哀求:“不……不要后面!我不喜欢后面——”
“放松,你只是还没有习惯。”
“呜呜我真的不想,纳瓦尔你不要后面好不好……我的姿势很难看……”她捂着红透的脸。
“不,你很美——”
他扳过她的脸,要她直面不远处亮晃晃的镜子。棉麻窗纱飞扬在镜前,忽隐忽现,掠过墙上的书法作品与长镜。那角度,她看不见他,只能看见自己以一副衣衫散乱的模样跪在低矮柜台上。早晨头发辫成两股麻花辫,简直就是最愚蠢的选择,手一抓上去,她就没办法不听其摆布。
回过神来,脸上已经烫红。
长廊边,阴暗的天色下,炉火将两人照得浑身是暖色。
抱着她的男人依旧在专心翻着杂志,没注意到她走神。
他的侧脸洁净而冷白,肌肤像被雪化后的冰水清洗过似的,毫无瑕疵。这副西方贵族式的面孔气质,在中式老宅的书香背景中有些突兀,就像他在私密时刻截然不同的样子——总是优雅地说出那些令她脸红心跳的话。
她正望得专注,他忽然出声问道:“教我一个含有你名字的成语?”
她想了两秒。
“白头偕老。”面对雪景,脑海中瞬间跳出这个成语。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么,是指恋人和谐相处,一直到老。”她往嘴里塞一大颗草莓,含糊不清道,“虽然是人们常用的成语……唔,但那并不是常见的事情。”
“为什么你认为不常见?”
“一直到老是很难的。”
她清清嗓子,转移话题:“诶?我记得在波尔多的时候,我看到某人的书房中放着一本《退休计划》,二十几岁就写那种东西了吗?哈哈,那更像是我这种人才会写的诶。”
“你没有翻开看看?”
“我可以看?”
“你翻开后,会看到从四十岁开始列举的计划。”
“啊,这位年轻的先生,原来您打算四十岁就退休了吗?”
“对,到时候,我计划带一个人去环游世界。”
白绒嗤笑道:“那么,您到时候可一定要去找一个脾气不错、成熟体贴又耐心的女士一起,毕竟旅途总是容易让两个人产生分歧和矛盾……”
他点头,停顿一下,“所以,你是在暗示我与别的人去环游世界,是吗?”
她“嗯哼”一声,继续吃草莓。
下一秒,脸被人捧了过去。
一只手掌掐着她的两边脸颊,往内一压,她就被迫张开了嘴巴,挤成圆形。
舌尖直接探向舌尖,先卷走一汪甜蜜汁水,再吞噬掉软糯的果肉,点点滴滴、饱满黏稠,尝尽果酱还不够,继续深入,到舌部尽头扫荡一圈,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女孩喘着气,迷茫睁眼,发觉口中草莓全都不见了,一点不剩被抢光。
她嘴角还挂着一点果汁。
她抬手愤愤抹掉,用难以理解的目光打量他,“强盗!果盘里有那么多草莓你不吃!你偏要……”
“我喜欢吃你的。”
“你有什么怪癖?你是不是就喜欢掠夺别人的……”
“我不是想掠夺你,”他轻啄一下娇唇,“我是想跟你交换。”
女孩冷笑:“交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