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280)
赵泽瑾叹了一口气,虽然并不是很着急但还是将一个仁孝的太子演上最后一次,做出神色剧变的神情,飞速向屋中奔去。
另一个奔去的则是赵泽鑫。
只见皇帝的腹部插着一把剑,而赵泽恒与陈肃正跪在一旁神色哀毁,泪流满面,屋内还有两个将刀横在他们俩颈侧的禁卫军。
虽然十分欣赏他们这种说哭就哭的能力以及睁眼说瞎话的脸皮,在身后众人的注视下,赵泽瑾仍然不得不加入这种哭丧的队伍。
“父皇!快叫太医!”
赵泽恒和陈肃骤然转过头来,宛如见了鬼一样,赵泽瑾满意地用余光看见他们俩那完美的哭丧神情中天堑一样的裂缝。
那裂缝之中分明明明白白地写着“赵泽瑾为何会在此处”几个大字。
那两个禁卫军当即要逃跑,也被赵泽瑾的亲随制住,只是还没来得及捏住他们的下巴他们便服毒自尽了。
赵泽瑾一探皇帝的鼻息与心脉,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连声叫本来在外面救治伤员的医者进来。
却不料,变故陡生。
随着一声轻微的利器入肉的声音和数声惊呼,赵泽瑾抬眼,便看见陈肃的腹部插着一柄匕首,而拿着匕首的人赫然是赵泽恒!
就连赵泽瑾都没想到,微愣了一下。
赵泽恒蓦地将匕首抽了出来,一泪二用,对着因他这动作瘫倒在地神色无比惊诧的陈肃哭喊着道:“舅舅,你为何要同他们一起害父皇?你是我的亲舅舅、母亲的亲哥哥啊,我不想杀你的啊。可你害了父皇啊。”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赵泽恒注视着他的舅舅,脸上挂满眼泪,眼中却是一片冰寒,若细看的话,还有恨意。
这一刻,陈肃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从他年幼时遭遇的种种不公到后来年轻意气被皇子赏识进而成为皇帝的肱骨心腹、一片丹心最后却发觉自己心血错付,而后成为一朝权臣却仍是屡屡受挫、走上一条愈发偏离本心之路。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这个外甥冰冷和仇恨的双眼,突然感到很是疲累,他想说舅舅真的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他想说即使想让你当一个傀儡皇帝舅舅最后也放弃了想废掉你自己称帝的想法。
可最后,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他都没说出一句话。事到如今,他可能要死了,才发现这一世真正懂过他的,竟然只有年轻时还没成为对头的洛振远。
他看到了赵泽瑾那鹰隼一样冷静犀利而漠然的目光,心中突然明白了从他赶回来的那一刻,甚至从他出京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事宜。
陈肃最后的一个目光是投给他这个外甥的,带着怜悯。他的好外甥怕是早早就想好了这一出戏,这些年也只有这一次心思缜密,做了那只黄雀。可惜,赵泽瑾才是那只鹰。
赵泽恒自以为借着陈肃的整个计划借刀杀人,将所有阻碍他继位的人都除掉,最后再将陈肃这个想让他当傀儡皇帝的舅舅杀了,大义灭亲,将自己从这整件事中择出来,将整场叛乱都推到陈肃与其党羽身上。
这样他有着皇帝的圣旨,那些重臣必须迎他为新皇。
多么美好的春秋大梦啊,可惜,他的对手是赵泽瑾。
陈肃在意识失去前怜悯而嘲讽地看着扑上来想从他身上找圣旨的赵泽恒,他翻出圣旨之时便是他入黄泉之时。
泽恒啊,舅舅在地府等着你。
赵泽恒自陈肃身上摸出圣旨,这几年佯装的懦弱终于从他的脸上撕了下来,极度的兴奋与激动让他那一张脸都得意而张狂得几乎扭曲了起来——以至于他根本没看到周围重臣们略有古怪的脸色。
他将那像是后安上去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脸好不容易转换成应景的哀色与怒色:“父皇被奸人所害,本王不得不大义灭亲,心痛难忍,然此刻仍要站出来继续揭露令人深感痛心之事。”
他举起手上的圣旨:“父皇曾有旨意,太子与叛贼勾结,故而废除其太子之位,诸位都是我大启肱骨,本王必得将事实告知诸位,不能让此等悖逆之人接管朝堂,谋害父皇。”
他慷慨激昂地说完,本以为这些重臣中必定有人前来缉拿赵泽瑾,最起码他们也应当对赵泽瑾露出警惕之色,可令他心生不详的是,没有一个人有他想象中的动作。
他们就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一样对他不假辞色,没有人在意他手上的圣旨。
赵泽瑾轻笑了一声,轻轻松松伸出一只手,将赵泽恒手中的圣旨拿了过来,而赵泽恒费尽力气,他的手却仍然被一道气劲打开。
就这般,赵泽瑾大喇喇地在所有人面前打开了这道圣旨,看着上面对自己的种种控诉,丝毫不以为忤。
赵泽恒又惊又怒:“你敢毁坏圣旨?”
赵泽瑾却招招手示意临时找来的医师来给躺在赵泽鑫腿上的皇帝治伤,一只手顺手将圣旨随便地抛给冯青他们传看。
对于赵泽恒来说费尽心机、孜孜以求才得来的东西,赵泽瑾对其竟是持着这样毫不在意的态度,这一幕彻底将赵泽恒这二十多年一直被赵泽瑾的万丈光芒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怒火点燃。
他几乎猩红了双眼,对着冯青喊道:“冯统领,平日父皇那般信任你,你竟让这个谋害父皇的人这般逍遥法外吗?”
冯青像是聋了,并未理他,而是将这份圣旨传给了其他人过目。
医师蹲下来查看皇帝,也许是凶手力气不大、也许是他没什么经验,也或许是他终归有那么一分手软,皇帝并未伤到最要害之处,不至于现在就病危。
确认皇帝不会现在就见阎王,赵泽瑾让医师现在便替皇帝处理伤口,自己施施然站了起来道:“几位大人,可看过圣旨,是否有什么见解?”
冯青这回听见了,行礼道:“那圣旨之上加盖的是陛下私玺,而非是寻常陛下所用印玺,且字迹并非陛下笔迹。考虑到陛下遇害,这印玺极有可能为贼子自陛下身上拿走,而非陛下意愿。”
陆嵩云道:“太子废立乃一国大事,既然陛下脱险,还应等陛下醒来问清陛下情况。”
左严道:“陛下遇害还有叛乱之事,院中之人皆有嫌疑,理应由我刑部连同大理寺共同审理,请太子允准臣将嫌疑之人押解入牢。”
如今唯有赵泽恒负隅顽抗,左严所指自然是他,毕竟他有皇子的身份,左严需得有太子命令方能动他。
赵泽恒震惊地看着这几人众口一词,双目圆睁,疯魔一般地指着冯青他们:“原来是你们!你们早就和太子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枉父皇那么信任你们,你们却早就背叛了他!”
他状若疯癫,赵泽瑾叹了口气:“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何必这般诬陷他人?这份所谓的圣旨是如何来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竟也指望着它能让大启最出色的人杰们俯首听令?”
他怜悯地看着赵泽恒:“二弟,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要将别人都当成眼盲心瞎的傻子。”
他俯在赵泽恒的耳边轻声道:“倘若陈肃在此,凭他多年势力和朝中丞相的身份,尚且能够周旋一番,给我造成一些麻烦,甚至若是我不在的话,将你一手推上皇位也是有可能的。”
赵泽瑾讽刺地笑了笑:“可惜啊,我回来了,而他也被你杀死了。”
赵泽恒终于忍不住扑了上来,像是要从赵泽瑾身上啃下一块肉来,赵泽瑾一个闪身躲过,两个亲随立刻将赵泽恒按住。
到现在,赵泽瑾竟还记得自己一个仁爱的皮不能掉,对着赵泽恒一副兄长的模样,失望地道:“二弟,你怎会变成如此模样?你我本兄弟,我并不想处置你,可国法在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左尚书,英王便暂且交由你看押审问,不要虐待,希望他能迷途知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