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纸鸢(95)
“谢斯止,他很聪明,也有手腕,但他不适合做一个庞大家族的掌权人。”谢静秋如此评价。
她问许鸢:“你知道这些日子,他都做了些什么吗?”
“他对外界宣布,大哥在国外去世,但谢氏内部对此存疑,凡是反对他的人,都接二连三发生了意外,车祸、溺水、爆炸,最近的一起,直接猝死在谢氏的大厦。这其中绝大多数人,都和谢斯止有血缘关系。”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完全不顾家族利益,甚至连法律和人伦都不在乎。”
许鸢动容:“我记得,谢氏的继承人是你和谢铎。”
谢静秋:“控制了谢氏的军.火生意,就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谢铎站在他一边,而我——”
谢盈朝在手上,谢斯止从一开始就知道,谢静秋一定会为了谢盈朝的命而放弃谢氏继承人的资格。
回国后不久,谢斯止就通过学院所有的科目考核拿到了毕业证书。
谢铎和谢静秋放弃继承人的资格,他成为掌权人唯一的候选人,这很合理。
其实就算不合理也没有关系,谢斯止总有办法把局面操控到令他满意。
“许鸢。”谢静秋问,“大哥从前对你也还不错,你能不能……”
她想问,就不能求谢斯止放过谢盈朝吗?
但话没出口,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件事绝无可能。
她自嘲地笑:“算了。”
“倒是你。”她望向许鸢,“离那疯子远点吧,有些东西是天性里带来的,能伤别人,也能伤你。”
“谢谢。”对于她的建议,许鸢只是礼貌地道谢。
实际上她们都知道,离谢斯止远一点,可不是一件嘴上说说就能实现的事。
雪越下越大了,沾湿了两人的头发。
谢静秋偏头望着地牢的入口,沉静的眼里带了一抹思索。
……
许鸢回到住处,谢斯止正靠在床头看书。
他刚洗过的头发干净潮湿,脸颊漂亮到令人挪不开视线,看不出刚在阴暗的囚牢里手沾鲜血的痕迹。
许鸢总觉得他身上存在着一些矛盾的东西。
他外表具有很强烈的迷惑性,脾气也像小孩一样幼稚,却又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出一张完全不同的面孔。
谢静秋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许鸢自心底里赞同。
很多时候,就连她也会害怕他身上不经意间散发的阴郁气场。
而他心里在想什么,因什么而生气,她弄不明白,就比如现在,他看上去温和无害,但仅仅是看上去。
小花窝在离床很远的地方,不敢靠近。
听到许鸢开门的声音,谢斯止把手中的书放到一旁。
他和谢盈朝不同,没有多少艺术细胞,如果不是为了学习某项技能,看书画画这样的事只会让他产生困意。
他目光落在许鸢身上。
许鸢回来时赶上了初冬第一场雪,黑发湿莹莹的,鼻尖也被冻得通红。
她站在门口,脱掉外衣,挂在衣架上。
这么冷的天气,她里面只穿了一条很薄的裙子,小腿露在外面,白皙莹润,裙子的领口开得很大,棱致的锁骨还有向下的一点雪白沟壑让他口舌发干。
谢斯止蹙起眉,他很讨厌自己每次看到她就想发,情的冲动,但其实这个年纪,这样的状态再正常不过。
只是他此刻情绪很差,在生气。
比起脑子里那些香艳的念头,他更想要许鸢走过来,温柔地抱住他。
可他不说,许鸢也不明白。
她只觉得谢斯止身上冷意逼人。
许鸢没有和他说话,走到窗边抱起了小花。
这一举动令谢斯止努力想要压下去的怒意更盛了,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你想我弄死那只小畜生吗?”
许鸢有些茫然,她放下小花:“你又在生什么气?”
谢斯止蹙眉:“过来。”
许鸢走到他面前。
明明是按他的要求做事,却没有让谢斯止满意。
他也认为自己很难被安抚,但心底还是隐约期待,许鸢对他可以不要这样虚假的温顺。
如果她对所有人都一样好,那么对他的好反而就不是好了。
而是把他也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像对其他人一样的生疏、客套。
这样的话,他宁愿许鸢对他冷着脸,或者骂他几句。
从前在这间屋子里,她对谢盈朝或许也是这样。一想到自己和谢盈朝在她心里也许并没有区别,都是一个,她为了生存而必须要听从的对象,谢斯止就不耐地把眉梢蹙得更紧了。
“你可不可以,对我用心一点?”他嗓音放低了,“不要总是说些让我难过的话。”
许鸢不明白哪句话又惹到了他。
她仔细回想,从进门到现在,她只是问了一句他为什么生气?再往前推,难道是因为她在地牢里说的那句,不需要谢斯止用折磨谢盈朝这样的方式为她出气吗?
可这句话在许鸢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还是说他认为,她挡住他,让他在手下的人面前丢了面子?
许鸢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轻声说了句:“好。”
好。
她嘴上答应着用心,实际上却没有任何改变。
那一刻,谢斯止真的很想把她按住狠狠教训一顿。
看她泪眼婆娑,然后咬着耳朵问她,到底是真的不懂他想要什么?还是不想理会,所以随便敷衍他?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许鸢身上的礼貌和教养,那两样东西横亘在他们中间,就像隔着一道他撞到头破血流都无法撞破的一道玻璃墙。
他垂眼望着腕上的沉香珠,压住了暴虐的念头:“为什么不恨谢盈朝?”
她应该恨他才对。
比起挡在谢盈朝的面前让他住手,谢斯止更希望看到,许鸢对谢盈朝产生浓烈的恨意。
他折磨谢盈朝,一部分原因,是把谢盈朝作为了赎罪的载体。
许鸢不恨谢盈朝,那么他呢?
能量是守恒的,恨也应该是。
只有她在谢盈朝身上倾注了恨,谢斯止才能欺骗自己。
也许在未来某一天,她知道了真相后,会对他少一点恨意。
许鸢想了想:“在青木帮那样的地方,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换作其他人只会更糟……”
她还记得当初在青木帮里听到的话。
——他们打算把屋里的女孩卖到会所,又或是卖去拍片。
“够了。”谢斯止粗鲁地打断她的解释,“别再说了。”
少年阴晴不定的脾气,让许鸢也有些愠怒:“是你问我的。”
“我是问你没有错,但我想要的是,无论你的人还是你的心,都永远和我站在一起。”谢斯止走到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清澈的眼眸,“才不要你人在这里,心却在别的地方。”
“你不恨谢盈朝,难道要恨我吗?”
许鸢眉头微拧:“为什么一定要恨谁呢?”
造就她如今处境的是命运。
谢家对她而言并不算龙潭虎穴,她拼了命想要逃离,只是因为失去了自由。
她不恨这家里的任何一个人。
要真说起来,该恨的也该是青木帮,又或是留下了高额债务却毫不负责离开的父母才对。
谢斯止看着女孩沉思的面孔,忽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不耐烦道:“总之,你只能恨他,下次再袒护他,我就把他的脚趾一根根敲断,磨成粉末加到小花的猫粮里。”
谢盈朝、裴霁言,还有裴霁言送的猫,都让他很不顺眼,恨不得一起弄死了才好。
许鸢听到他这残忍的话,脸色一白:“幼稚。”
谢斯止挑眉,天底下,也只有许鸢才会对现在的他说出这样的话。
“我如果幼稚,就不会忍耐到现在了。”
他眼眸忽地黯了下来,但不是冷意的黯,而是被欲望浸染的颜色。
家族权力更迭期危机四伏,想要他命的人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