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喊她名字,轻轻摇醒她。
她意识不清醒,当下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以为在家楼下的小卖部门口坐着,看见赵景川丝毫不觉惊讶,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小声嘟囔:“你来了?”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摸到她的手滚烫发热,觉得不对劲儿,抬起另一只探她额头。
眉心重重一跳的同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往车停靠的方向走。
书黎下意识圈紧他的脖子,环顾了下四周,才想起这里是哪里,她是怎么过来的,过来这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明白后,她懊恼地咬了下唇,怎么也没想到在车上幻想了无数遍他们见面的场景,竟然会变成这样。
见他叹了口气,书黎心口更是涌上了一股自责,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任性,给他添麻烦了。
她喉咙发疼,哑得难以出声,可还是忍着痛,埋在他胸口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如果不是她,他现在估计已经在被窝里睡觉。
不至于大冬天的,还担心地出门来找她,陪她在这种地方吹风。
赵景川没回应她的道歉,风太大,她的声音又太小,压根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他将她抱进车里,压着声道:“别说话,你发烧了。”
书黎果真没再说话,哪怕想说也说不出来。
刚吞咽下一口唾沫,喉咙又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连个清晰的字音都难以发出。
赵景川低头看了她良久,似也察觉到她哪里难受。
关上车门,没有绕过车头来上车,而是转身迈着大步子返回了休息站。
书黎看见他去跟交警和客车司机说了几句话,客车司机跑过来问她:“小姑娘,那位是你的老公,是不?你是自愿让他接走的,是不?我得确认一下,不能平白让人就这么把你接走了,你就说是或者不是。”
她点点头,艰难地说出每一个字:“是的,我来这就是为了找他。”
“行。”客车司机放心下来,“那我就先走了啊。你脸色看着不太好,回去多喝些热水,别感冒发烧了。”
交代了几句无用的叮嘱,司机便上了客车,载着两对夫妇和小孩儿连同一位交警一块儿离开。
他们走后,四周立马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风声在耳边擦过。
书黎盯着远处的背影发愣。
赵景川在小卖部里用纸杯装了点热水,拿过来给她,修长的手指贴紧着杯身一点都不觉得烫,嗓音低沉道:“把它喝了。”
书黎听话地捧起喝了一口,结果被烫到嘴唇发红。
他皱了皱眉,声音里略有些无奈:“小心烫。”
书黎看他一眼,确定他脸上没有不耐烦后,低头慢吞吞地把水喝完。
喝完热水,她的喉咙好了很多,没那么干涩胀痛了。
赵景川从她手中接过纸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上车载着她离开。
驶出休息站时,他将车内的暖气调高,握着方向盘的其中一只手自然而然地伸过来,将她的手攥进手心,探了下温度:“冷吗?”
书黎的手依旧发烫,被他握了握,心尖颤了几秒,摇头说:“不冷。”
赵景川继续开车,正在走的这一段山路特别危险,路灯暗得几乎看不清状况,他也没闲心再分心来跟她说话或侧头看她。
书黎偷偷看他几眼,有些庆幸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过来,也没有作出一丝一毫的责备。
走过了这一段没信号又危险的山路,赵景川拿出手机连接蓝牙,当着她的面拨了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之后,很快从那端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喂?什么事?这里是庆辽西口镇冬季慰问队伍。”
书黎瞧见他轻拧了下眉,开门见山地对电话里的女人说,“有退烧药吗?”
“退烧药?”那人听出是赵景川打来的电话后,立马换了种语气,不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东问西起来,“你要退烧药干什么?赵景川,你发烧了啊?我说呢,昨天那么冷提醒你多穿衣服,你偏不穿。你不是带了羽绒服过来吗?怎么不穿啊?让你不听,活该你生病。”
书黎听见对话,咬着唇默默地低下了头,没看他也没说话,揣在口袋里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
心头渐渐浮上疑惑:这女的是谁?为什么带过去的羽绒服赵景川不穿?她这么关心他,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他们是什么关系?
一瞬间让她想起了当年目睹他跟秦桑桑打闹时的心情。
那时她不知道赵景川和秦桑桑的关系,看见他们亲密成那样很嫉妒,但也仅仅只是嫉妒。
现在,她的情绪里多了种委屈。
委屈的是她那么想见他,这么冷的天气晚上不管不顾地跑来找他,他却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跟这里的女同事关系好成这样。
赵景川似也意识到这段话很不妥,会让书黎产生误会,他直白地说,“不是我发烧,是我的老婆。”
那女的震惊了一秒,听上去不知道他已婚这件事儿,“啊?我……”
书黎闻言侧头看他一眼,脸上露出了一种意外又不算意外的表情,听他继续说,“宋时微,我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记得我提醒过你,请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尤其是我的太太现在在我的身边,这样会让她产生误会,抱歉。”
“我,我没那个意思。”被叫宋时微的人有些尴尬地说道,“对不起。”
最后,赵景川懒得掰扯,撂下一句“算了,我自己去问人拿药”就挂了电话。
下一秒,车子也稳当当地停在了一栋陈旧庭院的门口。
书黎原本郁闷的心情,因他刚刚那一段话全被消解掉了,感受到了一种被尊重与在意,她小声说:“…我没有误会。”
赵景川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她脸上,打量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忽觉好笑地开口道:“你的所有心情都写在脸上了,我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是不是过于愚蠢了?”
书黎眨了眨眼,心想真有这么明显吗?
她低头妥协,没再跟他争辩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听见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对她说,“还有,你到底在怕什么?”
“书黎,在我面前你拥有生气和质问的权利,怎么不用呢?”
第39章 气闷
某个瞬间,赵景川觉得自己的情绪很复杂。
跟她结婚的时候,他很喜欢她这种温吞没脾气的性格,可现在又对她这样的性格感到气闷。
刚刚她明明听到了他跟别的女人超出普通同事范畴之外的对话,却仅是低头不闻不问,露出一种想要躲开甚至逃避的眼神。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赵景川气不打一处来,因此才说出了后面两句话。
说完之后,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她依旧给不出丝毫的反应。
***
书黎被他说得睫毛轻颤,手指紧紧地掐进手心,盯着他的双眼几次张嘴想要开口,可还是没问出来。
扪心自问,她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问他这几天有没有想她,待在这里冷不冷,还有羽绒服为什么不穿?
在她犹豫不绝的当口,赵景川已经回答了她心里的问题。
他说,“羽绒服不穿,是因为昨天看见一个老婆婆太冷没衣服穿,手脚都快冻僵了,说要省钱留给孙子买好吃的,劝不动她,所以把羽绒服送给了她,知道了吗?”
“知道了。”书黎点头,眼眶微湿,有热泪在里面打转,感觉下一秒就要掉出眼泪来。
她低头蹭了蹭围巾,想掩饰掉自己的自责情绪,害怕被他看见,转身开门下了车。
方才她竟以小人之心去猜想他,想了各种他不穿羽绒服的可能性,都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
书黎感到很惭愧。
赵景川也下了车,准备带她一起走进去。
书黎远远望进里面,看见庭院内有几个年纪相当的大学生这么晚还不睡觉,精力旺盛地围着火炉烧烤,谈声说笑,好不欢乐,她忍着喉间的干涩,问道:“我进去会不会很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