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止水+番外(146)
他曾多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只想爹娘再来看他一眼,是以也非常清楚流血的痛苦和无助。按下满心讶异,他将轻功运到极致,不过须臾,一片茫茫洁白天地中便出现了第二种颜色,遥远的有一名黑衣男子倒在山下,鲜血从他身下汩汩流出,捂化了一片冰雪。
他就倒在雪山结界旁边,那道长兮拼尽全力也无法冲破的结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长兮跪倒下来查看他的伤势,他伤得很重,五脏六腑几乎都被捣成一滩烂水,肋骨断了六七根支棱着刺入脏器,四肢破碎的衣物下是一道道刀剑留下的豁口,看得长兮颤抖起来,怎么会有人如此狠心。
他小心翼翼将此人翻过来,这人面色青白的脸上已经结满了寒霜,可他和长兮不一样,他的求生意志像一把烈火仍在熊熊燃烧,即便伤成这副模样,他依旧苟延残喘地续着一口气。
长兮给他喂了无数仙药,在雪地中先为他正骨,只有实在痛得狠了,那人才会发出一两声痛吟。血越流越多,长兮不敢擅自移动他,可他看上去实在太冷,长兮只能飞速回到神殿内把床单扯了下来,又飞速回到山下,一路把这名高大男子拖回了神殿。
短时间内消耗太多灵力,他的胸腔都在隐隐作痛,可他好怕这个人会死,他在神殿内生起火,关上门窗阻隔了风雪,烧开热水为他清理伤处、包扎,将各类仙药往他嘴里灌。
如此几乎不眠不休三日后,此人的状况有所好转,呼吸不再断断续续,也不再夜半咳血,只是即便在平静的沉睡中两道浓眉仍是不悦地拧起,好似有什么天大的烦恼。
长兮终于松了一口气。
满心忧虑散去过后,他坐在床边,才发现他捡回来的这个人是一名极为英俊的男子。
既然是他捡回来的,那应该就是他的人了吧。
不像是修无情道的师父,也不像是山洞中那只小雪豹,不像是湖中看到的任何镜花水月,这个人的命是他救回来的,他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了。
长兮修长的手指眷恋地拂过男子疏朗的眉宇,高挺的鼻子,干涸的唇。拂过他遍体鳞伤的胴体,伤疤交错仍然难掩这具躯体的健硕,昭示着这名男子曾经是多么的健康,他有力的双腿曾经踏过山下繁华的人间。那是长兮自己不曾拥有的,他眼中充满了艳羡和爱慕。
男子就在这时候醒了。
他虽吊着一口气不甘心就这么遂人的愿去死,可也没想到醒来会看见这样一幅情景。
他看着长兮,一时真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眼前少年不食人间烟火,一身白衣仿佛揽月华为裳,身姿纤细修长,有一股雌雄莫辨的清丽,一双眼好清澈好干净,看向他的眼神却盈满喷薄欲出的爱意。
“你醒了!”长兮欣喜若狂,开心地在床前转圈,继而围着他嘘寒问暖,一只仙鹤从虚掩的门后探出头来,脖颈上挂着一袋仙草。
长兮摸了摸它的脑袋,把仙草放进嘴里嚼碎,接着就俯下身凑近。
男子一惊,微微一搐想要躲闪,却没有躲过那双柔软的唇,长兮含着他皲裂的唇瓣将苦涩的甘露喂进他嘴里,身上冰雪的味道像清爽的寒风将他温柔拥抱。
“我……”男子有些尴尬,“我自己来。”
长兮不以为意,又抽了一把仙草放进嘴里,腮帮子一动一动,“此草极硬,你才刚醒,好好休息即可。”语毕他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笑得眉眼弯弯,不多时又俯下身来。床上的男子肌肉绷紧,不知为何在他将吻未吻之时,心底竟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期待。
苦涩的汁水入喉,干涸的喉管像被春雨滋润过一样复苏,这药草绝非尘世所有,那眼前这名少年想来真的是仙人了。
看他稚气未脱,这一连串的吻不过是为了救他性命,无关情欲,男子心中百感交集。
喂完药后,长兮跪在床头,双手垫着脑袋歪着头盯着他看,“我叫长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沉默片刻,意有所指地答道,“我叫阿归。”
长兮了然点点头,“小乌龟的龟吗?”
“……归去的归。”
长兮一愣,脸上的喜悦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失落。
从初见之时阿归便明确告诉长兮,他总是要走的。
他在尘世仍有未完成的任务,他们一族被血洗,深仇大恨他必须要报。除此之外,他们一族拥有一柄宝刀名为见微,能通晓古今,他祖父留下关于九州的重要遗讯,他有责任阻止九州陷入那样的地狱之中。
阿归的刀长兮也给他捡回来了,就放在床头。
待他身体好些能坐起来,阿归伸手取来见微,此刀有三尺余长,宽背衔环,通体漆黑,奇怪的是动作之间金环相击竟不发出一丝声音,仿佛刀身周遭陷入一片寂静的真空地带,能将所有声音都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