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止水+番外(145)
他的心因为狂喜而剧颤。
两人却在这一刹那大惊失色,双双起身离开,长兮悲恸地大喊道,“爹——娘——”
他以为自己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可是他的嗓音如此微弱,像一只刚出生的幼崽。
他翻倒下床,哭着苦苦哀求,“别走……你们别走……”
那名妇人掩面而泣,男子却揽过她的肩膀,“走!”
“娘……我要娘……”长兮像动物一样忍着剧痛爬行,可那两人没有一刻回头,“为什么……为什么……”
他放声大哭,“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啊……”
他爬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跑,山上风雪太大了,扑面而来几乎把他击倒。他在雪地里深深浅浅地奔跑,鲜血在无垠雪地里留下斑斑点点梅花一样的痕迹,可他怎么也追不上那两道决绝的背影。
爹。娘。
我也是。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啊。
和哥哥一样。
他跑不动了。
泪水一直一直流,他拼命地眨眼,只想把父亲母亲的身影更清晰地映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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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荧:你说你不傻,那好,请问,你又不认得那个人,你上哪去找他要回你的剑?
曲莲:我不认得那个人,但我认得我的剑啊。
洛荧:原来他不是傻子……他真的不是傻子。
这章写得我哇哇大哭qwq
第61章 陆拾壹
[陆拾壹]
自那以后长兮试过一百次一千次伤害自己的方法,可是他的爹娘再也没有来过。
“不要再做傻事了。”师父纯净无垢的白袍上都沾染上了长兮身上的污血,他的语气仍旧毫无波澜,“你本该无知无觉地死去,他们留你一条命,你便也放过他们,让他们一家三口平安喜乐,这样不好吗?”
长兮倒在血泊里,被死气从头浸到了脚。
他流了太多血,身体像一片干涸的沙漠,现在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了。
“师父……”他艰难地眨一眨眼,几不可闻地问道,“他们……不要我……你……你可以……爱我吗……?”
太可笑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拼凑成的妖物,也敢说爱。
这个字他是从他的兄长长阳口中听到的。碧蓝色湖水中映出长阳灿烂的笑脸,他笑得温婉矜持,扑进娘的怀里撒娇。
那是他从来都没有机会接近的怀抱。
长兮太冷了,冷得瑟瑟发抖,他向师父抬了抬手指,好希望有个人可以抱一抱他。他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长兮,我不爱你。”
师父陪他度过一个个寒冷的日日夜夜,教他修道,为他疗伤,可是他不爱他。
“我修的无情道,从来不能爱任何人。”师父温柔地摩挲他的发顶,“没有人爱你,也要顶天立地地活下去。长兮,这就是你的命,不要逃避。”
长兮四肢蜷缩起来,这是什么命,这命太苦了,他没有勇气走下去。
“为……什么……”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救他。
他太冷了,太冷了,甚至怨怼他们为什么不把他烧死在火盆里。
“受故人所托,无法推辞。”师父负手而立,沉默许久后掏出一枚丹药喂他吃下,“你太执着了,做个傻子或许快乐些。”
那药很甜,仿佛所有的苦痛都瞬间消失不见。
次日起来,长兮全然好了。
他的伤口愈合,四肢有力,在雪地间奔跑像一只快活的小鹿。
他和自己做朋友,和风雪对话,在林中翻找雪兔,在湖边傻笑着看他兄长与爹娘其乐融融。
娘做了桂花糕,递到长阳嘴边。
他也“啊”张开嘴,砸吧砸吧冷冷的寒风,笑得眉眼弯弯。
长阳做了噩梦,爹半夜披着大氅匆匆赶来陪他入睡。
长兮抱住自己的手臂,脸颊在肩膀上轻轻磨蹭。
他把曾经的伤痛都当做那颗甜滋滋的丹药吃进嘴里,做个傻子就好了,能活着已是万幸了,还奢求什么呢?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漫无边际,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直到那一日。
那天雪额外地大,布满云翳的天空像一张神情空洞的脸,扑簌簌的雪片纷纷而下。
尘世应刚过了除夕,长兮在冰湖中看见高朋满座,宾主尽欢,家中挂满大红灯笼,爹娘带长阳出门放鞭炮。他兄长自小端方有礼,听着爆竹声声只是抿着唇笑,长兮却捂着耳朵在湖边跳脚,被吓得大叫。
湖水中映出的一切仿佛是他的另一生,他总是假想那并不是他的兄长,而是他自己。次日在冰冷的床帏中醒来时,不知究竟哪个是梦。
师父下山去了,长兮照例晨起练功,脚尖在雪原上飞速轻点,飘飘然也似风中一粒雪片,漫无目的地与飞雪追逐嬉戏,直到冷冷的北风送来一丝滚烫的血腥气,他闻到了生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