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78)
期间,元卿试着同九枝攀谈,大致清楚了疫病的来源,后又发现,我和九枝身上,还残留着一些妖物的疫毒,由是想到了治病的法子。
他将疫毒、九枝的妖气和咒术混合,制成一张张特别的纸符,给染病的道人先试过后,疫病立消,只一个时辰,便恢复如初。
自此他便和九枝往来奔走,给全城人治病。
我昏睡时,灵霄宫的道姑们,还有平州府派来的兵,也先后赶到,帮了大忙,到我醒转,城中疫病已基本除尽,眼下正在焚烧一些病人用过的东西,慎防再传起来。
“如慧呢?”我再问。和尚还欠我一个答案呢。
“他在城外,”元卿说,“正在为……因疫病去世的人超度。”
我心下黯然,虽然除了疫病,但还是有不少人,因此丢了性命的。
“你不必想这些,”元卿宽慰我,“若不是有灵你,城内只会更凄惨,做到如此,已不容易了。”
他想了想,问我:“你已醒了,可否说说,你和九枝在山上,遇到了何事?”
我收敛心神,把昨夜不破山上的遭遇,和盘托出。
只是瞒下了大盛元君所说,我和九枝那场婚配的事。
说完天色已暗,元卿点上灯,双眉紧皱,若有所思。
“沈落……”他喃喃道。
“你认识么?”我问。
元卿摇头。“我等道人,所行大义虽和玄师有共通之处,但平日里几乎没有来往,也是遇到你之后,才知道了许多有关之事,至于恩义堂、云鸣山,只略有耳闻,却从没去过。”
果然,他也不知道沈落的来历。
“你可知晓,这个沈落逃往了何方?”元卿问。
我也想知道啊……
“他修为太深,来去无踪,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我坦陈,“但我想,他既然还要养疫毒,必须掩人耳目,暗中进行,应当还会在这一带,寻找荒无人烟的大山之类。”
元卿点点头。“我会陈书一封,速报州府,请知府通报各城,并上报朝廷,严查附近各州诸山。”
“但我只是道人,此事又奇诡,难说知府会不会当回事,”他说,“就算知府往心里去了,待令书下来,只怕还要一段时日。”
我自然明白。等官府肯定是等不及的,我还是要自己去追沈落。
何况还有些事,要找他问清楚。
元卿看出了我的想法。“倒不急这一两天,”他说,“我想,沈落虽修为很深,此次也被你折损了些元气,不可能毫无影响,你休养好了,我们再做打算。”
“我先差人往州府送信,”他起身往外走,“你且休息,九枝得空了,我叫他来看你。”
我没答话,躺在床塌上想事情。
要追沈落,我是不怕的,他急不可耐地封印九枝,必不仅仅是恐惧九枝的真身,也忌惮我和九枝合力,我二人一起,一定能找到办法。
只是,该如何找到他?
七
又歇息了一天,次日傍晚,我终于能下床,正常走动。
九枝从昨夜起便守在我床边,他有些自责,怪自己关键时候没帮上忙,又让我孤身入了险境。
嗐,老娘早就习惯了。靠谁也不如靠己啊。
我和他说了说他被震昏后,我遇到的一应事,只是北辰星君指错婚的那部分,我想了又想,还是没说出口。
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徒增烦恼,不如将错就错吧。
何况仔细盘算盘算,北辰星君这一错,对我不算坏事,这样和九枝同行,总比嫁人生子自在多了,莫说当时的年纪,即便现在,要我和男子成婚,潦草一生,我横竖是不愿意的。
如此想着,心里便松快了许多。
还有些事要做,我出了医馆,和九枝走上街。
宁安城失了近半人口,全城合悲,几乎家家都挂起招魂的白幡,满地四处可见零落的纸钱。我看得心里难过,不敢再多驻足,找一户人家问明了路,就匆匆赶去。
要去的,是沈家和雷家。
这两家也挂着白幡,正为疫病中死去的亲人和仆役举丧,所幸沈家夫妇和雷家夫妇,都还活着。
我言明了身份,把沈若君与雷碧遥的死讯,告诉了他们。
总要有个交代的。
但我没有全盘说明,只说雷碧遥当初跌下山崖,却没死,沈若君后来找到了她,不幸山里野兽出没,二人没能走出那片荒山,都被野兽吃了。
我知道我说了谎,可我实在狠不下心,对他们讲出实情。
他们不知道,也好。
该责罚的,我已替他们责罚了,他们只需知道他们的女儿合葬在一处,已双双转世投胎,就足够。
要背负什么罪过,就也由我来背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