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再一次传来滋滋的电流轻响。
在座大多是各国教授和工程师,手无缚鸡之力的一群人,条件反射地,纷纷脸色一白,显然都想到刚刚的“蹲下”。
会场重新陷入死寂,这次响起的,是一个年轻男生清澈的声音:
“我们是中国空军,在场的中国人,请跟我走。”
中文,清晰,铿锵有力。
温盏认出,是陶也。
人群中的东方面孔微怔,纷纷流泪,欢呼,互相拥抱。
陶也持枪站在门口,跟另一个陌生男生一起,表情冷肃,作战服从头到脚,裤腿笔直地裹进军靴。
人们分离出人群,自觉站到陶也一侧,另一个男生同当地警方,疏散剩下的人流。
温盏抬头,目光跟陶也相撞,陶也明显狠狠一愣。
他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温盏落后半步,跟在他身边:“来开会。”
她早猜到,商行舟不会把她在这里的消息告诉队友,于任务无益,又容易横生枝节。
但还是忍不住,说:“我刚刚好像看到你队长了,是我的幻觉吗?他跑得好快。”
陶也正要开口,背后响起一声低沉的轻笑:“背地里夸我?”
回头,阳光倾落。
会议中心走廊的玻璃已经尽数碎裂,男人身形高大,蓝到逼近黑色的作战服,黑色军靴,器宇轩昂迈动长腿,持枪走过来。
他头盔没摘,面颊露出来的皮肤沾了一点血,整个人气场逼人,野性十足。
说不上来的压迫感与侵略性。
温盏心一紧,陶也立马打手势:“可以撤离。”
一分钟前,当地谈判专家跟挟持人质那位,再一次谈判破裂。
商行舟趁他走神,一枪正中对方脑门中央,开出一个血洞。
白人工程师泪流满面,挟持者直直倒下去,血溅到了商行舟脸上。
商行舟从旁经过,身上弥漫清淡的气息,有点像血的味道,又让人觉得很冷。
温盏屏住呼吸,他的目光居高临下落过来,嗓音很低:“上车。”
温盏忍不住,边走边问:“他们……总共,有几个人?”
“八个。”商行舟下意识答了,又拧眉,“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走。”
“不对。”跟夏庐刚刚说的数字不一致。温盏脚下步伐没停,脑子顿了一下,咬唇,“应该还有一个人,不过……算了。”
有几个人都不重要,离开要紧。
商行舟却忽然反应过来,表情骤然冷下去,利索地给枪上膛,大喊:“陶也!趴下!”
“砰”一声响,子弹出膛。
陶也右手边十来米的地方,一个小男孩睁着眼,呆呆地,倒下去。
陶也条件反射地匍匐,就那一秒,温盏听到滴答滴答的炸.弹倒计时声。
但倒计时并没有因为小男孩的死亡而停止。
计时瞬间跳到三秒,商行舟脸色阴沉得可怕,来不及后撤,只来得及握住她的手,把她拖到自己身边:“温盏!”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毫不迟疑。
仿佛跨越许多许多年的岁月,她以为的红墙下的第一眼,从来不是第一眼;他认识她、认定她,比她要早很多很多。
他很早就想这样叫她。
温盏失去意识之前,陷进商行舟的怀抱。
他把她抱得好紧。
短短一秒里,她脑海中闪过很多东西,想到,由于空降兵的稀缺性和高淘汰率,也因为特殊不可替代的作战模式,空降兵成为了最精锐的特种兵部队。
有个很漂亮的说法,人们喜欢称他们为:
“一把时刻准备插入敌人心脏的尖刀。”
而那一天,商行舟最后做的动作,竟然是在开枪之后,爆炸之前。
伸出手掌——
捂住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注:本章内容架空,不完全遵循现实,材料一部分来自11·13巴黎恐怖袭击事件,一部分来自2011年的撤侨。背景方面有对新闻内容进行引用,不再一一标出。
第59章 受伤
温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雪地里行走, 不停走,白雾茫茫,她独自一人, 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她想起有一个人, 在融融的春日, 拍着她的脑袋,嗓音低而沉,轻笑着哄:“你数一千个数,我肯定出现。”
于是她开始数数。
一直数, 一直数。
数了很多很多个“一千”。
可他始终没有出现。
在北京, 在上海, 在旧金山, 在西城。
那些与商行舟有关的、记忆的碎片,如同流沙, 从指缝里流走。
握得越紧越捉不住, 她就那样看着他, 像青春年少时一样, 背着包, 高大的影子在阳光下被拉长, 头也不回地,上车远去。
温盏猝不及防, 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