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盏下意识眯了眯眼,下一刻,听到轰然的雷声。
“怎么了,谁跟你说什么了吗?”商行舟皱眉,听到雨声,以及遥遥的、熟悉的推杯换盏声,“你不在住处?”
温盏没答,无意识地捏住桌上的纸杯:“我爸爸跟我说,你其实大四就走。然后我看到了宁语兮的朋友圈,但你没跟我说过,所以我想跟你求证一下……”
暴雨倾盆而至,她那边说话的声音忽然有些模糊,商行舟屏住呼吸听了会儿,起身拿外套:“你等等,我过来跟你说。”
“不用……”温盏被吓一跳,下意识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我只是问问你,你不用现在过来。”
“是有这个事儿,但没有定。”商行舟难得沉默了下,抓了抓头发,哑声问,“你现在在F大?”
“我跟费元嘉他们,在外面……”
“那你等我一下。”
“商……”
嘟嘟嘟。
商行舟直接挂了电话。
雨下太大,靠近门口的地方,风雨声完全挡都挡不住。
温盏攥着手机换了个姿势,慢慢从高脚凳上滑下去,挪到沙发,微躬身,抵住胃。
应该是头一次,商行舟说要来找她,她一点儿没觉得高兴。
他来做什么呢,来安慰她,或者来敷衍她。
哪里有那么多东西要解释,三两句话的功夫,根本不需要线下见面。
他究竟是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要在路上思考理由。
温盏很想一个人冷静一下,但胃里翻江倒海地疼。
酒吧酒保见她脸色不对,凑过来问:“你还好吗?”
温盏抬头看他:“我没事的。”
平平稳稳地说完这句话,她从沙发上栽下去。
-
红眼航班抵达上海,凌晨三点。
商行舟没带伞,下飞机才发现雨大得惊人,夏夜雨水冲刷,像是将黄浦江倒了过来,要把整个城市洗干净。
他打车到F大,四五十分钟的路程,快到目的地时,温盏的消息才迟迟回过来:“我现在不在学校。”
大半夜的,她声音有些模糊,犹豫着报了个酒吧地址:“我们在这里见吧……但它刚刚,好像关门了。”
旁边一个男声,声音很轻地提醒她:“旁边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温盏于是说:“可以附近便利店见。”
商行舟沉默好一会儿,声线很低,没什么情绪,只是说:“行。”
暴雨夜,街道上行人寥寥,巨大橱柜中的暖色灯光变得虚浮而不真实。
温盏挂了电话,朝旁边蓝衬衫表示歉意:“辛苦你陪我到这么晚,我男朋友很快就过来了。”
男生笑笑:“找个地儿坐吧,你刚打完点滴,别再着凉。”
温盏意识有点飘忽。
晚上在酒吧,急性胃炎,给杨邈吓一跳,喊着费元嘉送温盏去医院。
她短暂地休克了一下,路上醒过来,一转头对上三双眼,哭笑不得,想不到怎么能这么兴师动众。
最后还是这位热心的志愿者同学,叫两位营员都先回去,他留下来照顾她。
雨珠噼里啪啦往下掉,他撑开伞,带着她往便利店的方向走:“走。”
温盏将透明雨衣挽起的袖子卷下去,乖乖跟上。
男生余光一扫,看到她白皙的脖颈。
女生短袖短裙,腰肢被掐得极其纤细,笼在清淡的雨雾里,像一首诗。
他忽然好奇:“你男朋友这么晚了还来找你,怎么不干脆跟你一起报名夏令营?”
温盏含糊:“他不是我这个专业的。”
“但听费元嘉说,你们是同学?他不读研?”
“嗯,费元嘉什么都跟你说。”
“……”
男生顿了下,笑开:“对不起,我没有恶意。”
罗森蓝色的牌子在深夜大雨中发光,进门时,“叮咚”一声轻响。
他说:“我只是觉得,现在大家谈恋爱,好像离得近一些,比较不容易分开。如果我有女朋友,应该会想办法和她往一个方向走。”
他已经将话说得不能更委婉了。
温盏叹息:“我没有怪你。”
只是他问的问题,她现在也很困扰。
更多的是茫然。
商行舟的未来很明确,但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的未来里,似乎并没有“温盏”这个人。
在此之前,她也没想过自己要去哪、做什么。
温俨说得没错,她从小到大没有自己做过决定,为数不多几次突如其来的叛逆,都因商行舟而起。
只有在与商行舟相关的事情里,她是坚定的。
但是。
事到如今,她的目标让她感到茫然,她像是长久地生活在名为“商行舟”的幻觉里,但这是一个泡沫,是她一厢情愿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