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央扭头,看向母亲,很难相信这话是从母亲嘴里说出来的。
母亲被许央看得有些讪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辞略粗俗,斟酌了下,换了个自认为比较委婉的说辞:“他来历不明。”
许央心情复杂地从母亲脸上收回视线,低声说:“便利店的老板娘是他姑姑。”
“我知道。我说他来历不明不是这个意思。”母亲道,“他爸爸十八岁时有的他,没人知道他妈妈是谁。”
“十八岁就当了爹,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十八啊。”母亲语气鄙夷,“谁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
母亲又说:“这些年他爸爸一直不在滨城,没人知道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年纪轻轻突然死了。”
许央嘴张了几次,最后问:“他妈妈现在也没——”
母亲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快言快语道:“他妈早死了。不是我讲话粗俗,这是秦荷的原话。”
信息量太大,许央脑袋都是懵的。
她看着车窗外的雨柱,突然想起有次在食堂吃午饭,杨音音八卦秦则初,一脸羡慕地说:“秦则初这样的,怎么说,一看就是在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好羡慕他。”
车进了院子,母亲把车停在车库里,一锤定音道:“现在结交的同学决定了你以后的人生道路,你心里要有数,什么样的人该是朋友,什么样的人当远离。”
许央心生烦躁,拎着书包开车门:“他学习很好的,这次物理测验考了满分。”
虽然说了谎,但是她一点也不心虚,她觉得,以秦则初的实力,完全能考满分。
母亲解着安全带,闻言愣了下,不妥协道:“对有些人来说,学习不是全部。”
许央下车。
母亲随后下车,快走几步追上她,说:“但是对你现在来说,学习就是全部。”
许央没应声,低着头一路回到屋里上楼。
被秦则初觉醒的反抗之魂,原本以为只会反噬到秦则初身上,现在看来并不是。
这场雨可真是闷。
第二天早上,天气放晴,母亲送许央时再次提及秦则初:“……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冷静下来想想,为了一个刚认识几天的男同学对我这种态度,你觉得值得吗?”
母亲说‘刚认识几天的男同学’时,语气极其怪异。一副如果许央不和秦则初划清界限,她就会誓不罢休亲自找老师谈谈的架势。
母亲掌控欲极强,又太过重视许央。
许央一旦有一点点“反常”或者“不听话”,母亲就会把这个点无限放大,闹得全家不得安宁。
如果母亲知道她现在和秦则初是同桌,难以想象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妈妈,我知道了。其实我和秦则初一点也不熟,知道他也住在宣坊街,对他好奇多一点。以后不会了。”许央示弱,“我昨天态度不好,对不起。”
母亲看着她的眼睛,吐出一口长气:“知道就好,要心无旁骛好好学习。”
许央:“嗯。”
母亲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夸了她“懂事”之后,又问:“说说吧,昨天你们在一起躲雨是怎么回事?是他强迫你的吗?”
“没有,不是。”许央脑仁嚯嚯地疼,低眉顺目地解释,“放学后我留下来值日,值日结束去校门口的文具店买了笔和便签纸,恰好你打电话过来说快要到学校。我出去等你,正好看见秦则初在打印店外面躲雨。你知道的,打印店和文具店挨着,我出门就能看见他,当时想着他也住在宣坊街又是同学,所以就过去打了声招呼。我们在一起说话的时间不超过两分钟,然后你就到了。事情就是这样。”
许央模糊了重点,真假掺半,给了个母亲最想要的答案,母亲果然很满意。
她却烦闷压抑,不知道这样“糊弄”和“忤逆”母亲,是开始还是结束。
但许央也想了,如果重来一遍,她还是会选择搭秦则初一同回去。可能就是想单纯地用行动告诉他,在宣坊街,他不是被所有人孤立。
大课间时,历史老师交给许央一叠试卷,让她提前发给同学们。
高二(七)是理科班,平时不考文科,但史地政三门每周都有一节课。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是历史。
历史课结束,许央看着试卷最后一道大题发呆:【结合当时历史情况,谈谈你对“焚书坑儒”的看法。】
不知为什么,她居然联想到了母亲。
回过神来时,教室里的同学们已经走了一半,同桌秦则初也已经不在。
许央无意识地瞄了眼秦则初的试卷,最后一道大题他写了一句话。
她凑过去看——
【历史的脐带是一条软掉的鸡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