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和叫好的声音,丢木料的声音,打夯的声音,砍木料的声音,还有劈木头的那种叫人浑身不适的声音总是突兀而紧凑的响起,又没有节奏,让人很不舒服。
更可恨的是在他们不干活的时候,刘病已就会大声吹捧许氏,说许氏有多温柔俏皮可爱,和他有多恩爱,妻子被霍光毒死之后他有多难过。
刘彻听见人家恩爱觉得扎心,听他们提起霍光更是脸上挂不住,有心过去叫骂一阵子让他们闭嘴,可惜隔壁那仨人没有一个能听话,有心忍下去,又憋气憋得难过,只好来父亲的宅地躲清净。
刘据轻声说:“阎君命我把竹简送还给陛下。”
刘彻和刘邦最不同的一点是,他不愿意示弱来博取同情,假装自己很好很快乐,头发乱不是因为我娘不给我梳头,是因为潇洒:“陈阿娇投胎了么?”
“嗯。”
“她成了什么?”
“不能告诉你。”
刘彻坐在地上伸出手:“拿来。”
展开一看,简直要被阎君气吐血。
他的信中写了‘你们不能剥夺夫妻父子之情’,阎君的回复言简意赅‘能剥夺,你能咋地’。
“朕问你,你们心里还在怨恨朕。是不是?”
刘据差点下意识的说了套话,过去怨恨皇帝是不行的,犯法。“是啊。”
“你!朕和你父子之情三十多年,就为了一件事”
“三十多年父子之情,一个大臣说母亲和我诅咒你,你不仅信了,还逼我母亲自尽。”
刘彻暴怒:“朕只是派人去质问她,她拿皇后印玺帮你起兵,难道朕不能问吗!”
“母亲怕你!”刘据厉声道:“贵为皇后,做事那样谨慎,却还是怕你!我收拢了两个被你责骂过的忠臣,改判了几个量刑过度的案子,母亲就害怕你生气,多次叫我谨慎不要触怒父亲。我进宫请安时和自己母亲多说了一些话,有人说我调戏母婢,你也相信!”给我送了几百个宫女,这是侮辱我!
“朕又没有怪你!”
“你想让我母亲回来伺候你。休想!”
“我不曾打骂她,她怕什么?”
“怕你多疑又喜怒不定!母亲跟我说过,她宁愿去转世投胎,也不愿意回到这里。”
刘彻气的仰望苍天,平心而论,自己虽然有不当之处,但卫子夫这女人一见自己落魄立刻跑掉,未免太过薄情。自己现在若还是皇帝,她会跑么?
“也罢,也罢,负我的臣子何其多,不差你们两个。卫青和霍去病现在在何处?”
刘据沉吟刹那,本不该说实话,他忍不住看武帝愤怒的表情:“卫青现在跟着一位散仙为仆。”
这话说的其实也没错,阎君和散仙差不多,下属和仆人也差不多。
“霍去病不一样,阎君本想留他加入禁军。
他了解禁军的情况之后,说他不愿意留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寸之地,等着不知道什么才有的战争。
他要烈日长空,纵马射虎,下马饮美酒,他要傲视天下英雄,纵马祁连山,揽弓下西南,率领万军扫平天下烟云。”
禁军(特种部队)中的将领们多是那些彪炳烈性但没有胡作非为的将领,投胎去人间有些可惜,生前的品行不足以下地狱,要作为鬼吏吧,又怕桀骜不驯。
阎君干脆把他们都攒起来,住在一个类似于帝镇的地方,只是宽阔的有山海和平原,也可以自由出入,平时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工作,有府邸有酒肉,凑在一起打架度日。什么时候在人间有了普通鬼差应付不了的恶鬼、鬼王,或是地府中发生了叛乱,才有他们的施展之处。
刘彻听的心向往之,霍去病的确不会留下来,反应过来又气的捶地,霍去病确实是这样骄横傲慢的少年天才,可是他就不想想朕在这里受苦吗!所有人都欺负朕!
刘据把不负责任的老父亲气的快要吐血,他暗戳戳的心满意足,又去看了看自己的大孙子。哇,看起来比我还壮!他想过去打个招呼,夸他,又忽然顿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刘病己这孩子受过什么苦,都是因为祖父起兵失败,是我连累了他。
扶苏和他搭好了一层楼,看了看剩下的十几根木头:“走,砍树去。”
三人拿了小推车,正要往外走,看到服色不同的人站在远处探头探脑。
刘病己好奇道:“那是昭帝么?”
“说名字。”扶苏扶额:“我记不住你们的谥号庙号。”
“是刘弗陵,我前头哪位皇帝。”
扶苏看了一眼没认出来,叫到:“你别跑!”
刘据非常羞愧的跑掉了,将心比心,他看着刘彻有多愤恨,大概这孩子有多恨他的祖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