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做全套,刘卓心里这么想,一双吊梢眼朝帷帐里的立柱看去,满脸悲愤地朝柱子撞去,秦见深被推得往后了一步,只听‘砰’的一声,血溅三尺髙,这个人甚至来不及嚎叫,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他冲过去的力道也不小,想来是自以为皇帝会拉住他。
跪在一地的臣子哗然一片,这些文臣很有些不知所谓的臭脾气,见刘卓因为谏言死了,立即便感同身受,情绪激动起来,营帐里顿时乱成一团,交头接耳喧哗私语,完全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竟然还有人不得皇帝之令便从地上站起来,缩着身子想往后猫,显然是想趁乱出去报信。
秦见深冷笑了一声,吩咐左右道,“相国为国捐躯,品性高洁,来人,将刺客的头颅都拿进来,给相国做个陪葬!也好让他走得安心些。”
北冥渊早先得了命令,领着兵将皇帝的营帐围得水泄不通,别说人,就是一只苍蝇也甭想飞出去,听了秦见深吩咐,便示意属下将墙角的四五个麻袋拎进去,哗啦啦全倒在了地上。
这一群文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算会点武功,也未曾上过战场,能见过什么阵仗,见二十几个头颅滚落在地,皆是血淋淋圆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当下便吓瘫在了地上,有那些承受不住恶心想吐的,又生怕吐出来皇帝要治他殿前失仪,吐也不敢吐憋得脸色发青,一时间群心惶惶人人自危,哪里还能想起来要为刘卓叫屈,皆是战战兢兢颤颤巍巍脸色发白地瘫坐在地上,噤声不语了。
皇上这意思,分明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要再多说一句,地上这些血淋淋的脑袋就是前车之鉴后人之师。
令尹陈清也在,他还算镇定,但心知今日大势已去,已经不可再争了。
刘卓终日打雁,没想到却被雁啄了眼,在场的谁不明白,刘卓本就只是做做样子逼皇帝让步,没想到却真把自己的命给弄丢了,实在是死得又冤枉又荒唐,陈清也看得明白,这小皇帝不比当年孝光帝弱软,其人面热心冷,手段残忍毒辣,实在不是一个好拿捏之人。
陈清头埋得更低,举止间越发恭敬。
有凌阳王与北冥渊手里的兵在,皇帝有恃无恐,自然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但凌阳王不久便会领兵回边关,那十万大军也不是说养就能养的……陈清看着自己惨死的同僚,只得暗自咬牙忍下,将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且待日后再做打算。
秦见深见这群人没再嗡嗡嗡乱嚷嚷,便温声道,“朕昨日连同将士们猎得些兽皮,已经剥洗干净了,深秋夜寒,就委屈诸位爱卿用这些兽皮在山林里委屈一夜,有事等天明再说,都退下罢。”
“吾皇万岁,臣等告退。”一众臣颤巍巍地捧着分发得的虎皮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如今连性命都难保,哪里还敢抱怨在山林里露宿受冻,全都规规矩矩两腿颤颤地依次出营帐去了。
北冥渊进帐来听命,秦见深吩咐道,“看好他们,若有人想生幺蛾子,立刻截下来。”
“着人去定口上好的棺椁,朕要以国士之礼安葬相国。”
北冥渊称是,着人清扫了阶前的血迹,又将刘卓弄出去先放进简易制成的棺椁中装好,看了看这位死得莫名其妙的三朝元老,又朝皇帝的营帐看了看,摇头叹了口气,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山林间又恢复了宁静,虫鸟悉索,在这帐子里也听得分明,显得越发静谧。
营帐是专门给皇帝准备的,虽是简易,但该有的都有,屏风后面还有一大半的空间,是供皇帝休息用的。
秦见深在前面站了一会儿,这才转到屏风后面。
卫君言正靠在榻上,随手翻着典籍,显然是醒来很久了。
秦见深脚步有些迟疑踌躇,刘卓撞柱而亡,他自然是动了点手脚,他自信能瞒过那一帐子的人,但肯定是瞒不住像卫君言这样的高手了。
卫君言瞥了眼站在屏风边磨蹭的秦见深,开口道,“折腾了一天,不困么?”
秦见深松了口气,走到卫君言身边,凝视他,半响才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心狠手辣卑鄙无耻。”
他这样实在像做错事正等着老师批评的小孩儿,卫君言心里想笑,唔了一声道,“倒是没这么觉得。”
秦见深心里正想松口气,就听卫君言吐字道,“不是有点,是十分心狠手辣,十分卑鄙无耻。”
秦见深呼吸一滞,等瞧见卫君言眼里星星点点的笑意,这才反应过来这混蛋是在消遣他,不过他也生不起气来。
卫君言往里面移了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先上来罢。”
秦见深看了眼床上多出来的一床被子,纳闷问,“哪里来的被子,早上不是只有一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