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深面色平静,吩咐道,“来人,给相国看座。”
随行的小兵是秦见深从碧云山带出来的,十分听话,闻言就蹬蹬跑去搬了把椅子,放在了刘卓面前。
皇帝给面子,刘卓却不领情,跪在地上叩首谏言,声音高昂态度强硬,“皇上,国家大事岂可如此儿戏,禁卫军专护皇帝、皇宫、皇城的安危,干系重大,皇上未经彻查便将左右统领、带刀侍卫,将军等职位如数撤去,不合理法,置自身安危,江山社稷的安危于不顾,亦不是君王所为,还请皇上兼听纳言,立刻收回皇命!”
刘卓话一出,底下顿时跪了黑压压的一片,拜伏在地,口里唱作俱佳地高声唤道,“请皇上兼听纳言,收回皇命!”
秦见深摆手示意北冥渊照计划行事,这才看向地上这一堆各怀鬼胎的臣子们,沉声道,“朕将秋猎巡护这等重任交于禁卫军,没成想这些所谓的兵中金贵却让这么人混进猎山布下埋伏也未察觉,这等人也好意思称自己是一流好手,朕看诸位是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这才将这些徒有虚名的绣花枕头招揽进来……”
秦见深冷哼了一声,接着道,“相国也勿要忧心,人朕已经移交大理寺看押——”
秦见深见匍匐在地的这些人皆是神色大变,目光冷凝,接着道,“等查清楚这些人所犯之罪,一罪即罚,若是数罪,便数罪并罚,朕定然会秉公处理,绝不冤枉任何一个无罪之人!”
禁卫军统领官居三品,李詹死后,这官职以及所管辖的职务和官位,都被刘卓收入了囊中,六品之上的官员加起来也有二十余人,这二十余人的关系来历也清楚得很,恰巧与地上这一堆臣子都有点关系,不是亲信门生,就是沾亲带故,没有哪一个是靠真本事爬上来的。
好就好在这些人原本就家世殷实,仗着有后台撑腰,并不把军纪放在眼里,这大半年留下的罪名把柄一抓一大把,根本没必要让秦见深多费什么心思,罪证一查一个准。
秦见深这话说得不留半点情面,直接说是羞辱也不为过,刘卓脸色涨得通红,跪在地上背绷得笔直,语气又严又厉,辩解道,“禁卫军此番失职虽是有罪,但罪不致死,还请皇上明鉴!”
底下又是一片附和声,听着这意思,大概就是说人是皇帝你不让跟着的,又没出什么事,何须小题大做,如此兴师动众不是明君所为,诸如此类喋喋不休。
刘卓得了群臣的支持,平了平怒气道,“皇上若不收回成命,臣等便一直跪着,直至皇上肯纳谏为止。”
秦见深闻言倒是笑了,“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相国莫要如此,朕已经说过了,禁卫军一干人等先收押大理寺,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处置,绝不冤枉了令郎。”
俗话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皇帝一步不让是刘卓未曾想到的,新帝继位,正是需要拉拢各方势力的时候,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这时候也不该把事情做绝,因为他根基不稳,并没有可以承担后果的能力。
这就是刘卓等人有恃无恐最根本的倚仗。
只是似乎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并不这么想。
他若不是太蠢,那就是还留有后招,后者似乎不太可能。
这想法也只是匆匆掠过,时间与形势都不容刘卓思量太多,令郎两字一出,事情就彻底变了味,撕破了那层忧国忧民的伪装,露出原有的本质来。
刘卓心里怒气一阵高过一阵,跪在地上连身体都气得微微发抖,脸色涨得通红,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
秦见深本以为这头绿苍蝇想拍案而起,没成想老狐狸城府深,硬生生将那股怒气压了下去,忽地朝秦见深扣了三首,悲声道,“老臣历经三朝,这些年来秉承先帝遗旨,匡扶朝事几十年,向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心只为我靖朝江山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皇上却执迷不悟,再不肯听老臣一言,老臣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不如追随先帝而去,以明吾志!”
秦见深以前听卫君言说谏臣难搞的时候还十分不以为意,现在看看这一国之相哭天抢地的泼妇样,顿时是涨了见识。
只是这一招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可行,可惜他遇见的是秦见深。
当着一干臣子的面,你想死就立马去死赶紧去死的话是不能说了。
秦见深心里冷笑,从雕龙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下首,伸手去扶刘卓,“相国说哪里话,相国一片苦心,为我朝鞠躬尽瘁,朕怎会不知,先起来再说话。”
刘卓见皇帝和颜悦色亲自来扶他,心说这小皇帝还算没傻到沟底,真让他死了,有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