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戈(197)
常恒已跑过去,抱起橘猫,向殷怀展示,闻言莫名道:“是小橘啊!殿下不记得它了吗?”
殷怀神色复杂地望向那只庞然大物,对方被常恒提抱起来,垂成长而宽的一条肉毯,正一脸呆滞地注视着自己。
殷怀默然半晌,又低头打量小橘身前的食盆。五只盆整齐排成一线,每只盆里都堆积着小丘状的鱼干。
常恒解释道:“小橘每天要吃五顿饭,有时候我不在家,会像这样提前给它备好,它饿了就会来吃……”
殷怀嘴角抽搐,打断他道:“它从今以后,每天只可以吃三顿,每一顿饭量都要减半。”
小橘自此开启了惨绝猫寰的减肥历程。
涂山绥应邀来榣山做客时,就见它一脸“生又何欢”地四仰八叉躺在食盆边,往日盛满小鱼干的食盆里现下只得一点清水。
涂山绥奇道:“这猪怎的了?”
常恒不满道:“它叫小橘。”旋即又道:“殿下勒令它节食。”
涂山海闻言,立马笑得眉眼弯弯,称赞道:“殿下当真英明神武,你看,我早就说它肥吧。”
常恒不理他,自顾自撸着小橘。
涂山绥又兴奋道:“殿下以百年身渡二劫的事现已传遍了神祇二界,大家都议论说,殿下这等天资,实属千年难遇,是凤皇之后的第一人呢!”
常恒继续垂眼撸猫。
涂山绥突然神秘兮兮凑近,压低声音道:“阿碧,我们从今以后就做好朋友吧。实不相瞒,我先前还对你存过几分妄想,不过现在呢,我已经移情别恋。倒不是你不好,只是你毕竟年岁还小,比不上……”
常恒眉间紧蹙,打量着涂山绥脸上妖异的桃花妆,心中突然警铃大作,寒声道:“比不上什么?”
涂山绥羞涩一笑,低头捋发,半晌才不答反问道:“阿碧,你可知金乌何故三足?”
常恒咬牙道:“何故?”
涂山绥笑睇他道:“自是因为两腿间夹……由此想见,殿下那物一定特别……啊!”
常恒不待他说完,已忍无可忍,拔刀刺去。
涂山绥慌忙躲避,花容失色道:“是殿下邀我来的!你怎能如此对我!救命啊!殿下!杀人啦……”
常恒一路挥刀,将涂山绥赶下了榣山。
回到顶峰,迎面便遇上凌霄与殷怀,常恒正琢磨着要如何解释涂山绥被自己打走的事,便听殷怀道:“那个狐狸精,你以后少和他来往。”
常恒惊讶道:“啊?”
殷怀唬着脸道:“你心思单纯,不明白世情险恶;他居心叵测,不宜为友。”
凌霄在旁忍俊不禁。
常恒依着礼数送凌霄下山时,实在忍不住,问他道:“你同殷怀说什么了?”
凌霄笑道:“殿下找我问责,我推卸不得,只好移祸于涂山绥,告知殿下他当初迷晕小殿下您,并非为救人,而是心存不轨,一次不成后,还屡屡纠缠,想要自荐枕席。殿下听后,大为震惊,仔细询问我细节,自然便忘记追究我未陪同小殿下历练之事了。”
常恒满意颔首,又道:“你此来,只为这事吗?”
凌霄道:“这是其中一件。另外,则是君上派我来给大殿下传询,明日,君上要为大殿下在汤谷设宴庆功;君上还嘱咐属下给小殿下您带个话,明日的庆功宴,请您务必也要到场。”
常恒面色微变,紧张道:“父亲找我,有什么事?”
凌霄微笑道:“属下不知。只是为人父母,哪有不惦念孩子的?君上许久不见小殿下,自是牵肠挂肚。”
常恒心事重重回返峰顶。
殷怀彼时正坐在崖端饮酒,斜阳绾尽杨柳丝,隔着依依夕柳,常恒伫视着他的背影,竟觉出些寂寥。
他走过去,坐到殷怀身边。
二人沉默着观赏千山落照,不知不觉间,便至月上柳梢。
殷怀喝尽了手中的酒,这才转头对常恒道:“怎么闷闷不乐的?因为我不许你再同那只男狐往来吗?”
常恒摇首,不答反问:“殿下呢?修为境界又上一层,难道不应该很高兴吗?”
殷怀默然片刻,道:“没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旁人口中的溢美之词,我若当真,那才是糊涂。”
常恒轻轻道:“可总有人会当真的啊。”
殷怀没能理解他这句意有所指的感叹,吁出口气,缓缓道:“我这些年,一直避免回汤谷,因为实在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过去的事,就像一块烂疮,我甚至不想触碰到它的边缘,但我也同样知道,我逃避不了,只是在无谓地拖延着时间。”
常恒静静听着,不置一词。
殷怀道:“凌霄对我说,那毕竟我的母亲。他说,为我自己考虑,我不应该再去重提旧事,或许他说的没错。可阿恒,他也是我的弟弟,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却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