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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系之舟[珍妮](24)

作者:傅支支 阅读记录

苏夫人又劝了几句,林念答得都客气。

苏夫人本轻看林念,道不过是个交了豪运的交际花,能有什么本事。但她现下心中不由有一丝佩服。

她是一路女校读上来的学生,深知年轻女人扎堆的地方最怕孤立,最怕攀比,一旦被闹哄哄的人群落下,就是要被欺负的那个。

寻常的女子心性若够强,或能抵得住旁人的戏耍冷落。但这时一旦有人热心搭讪,再多几句同情赞美,便挡不住地要将来人视为姐妹,要将心掏出来与来人相交。这是人性使然,也是她最擅长的手段,不算高明,却十分管用。

偏林念,从头到尾脸上也无甚表情,不卑不亢,她主动迎上去像是讨嫌。这淡漠的气质倒与程征那个冷面阎王有几分相像。

苏夫人在林念这里碰了不软不硬的钉子,自知劝不动她,便叫来侍从去问王世安是否可以开始舞会了。

晚宴后的舞会,王世安命人将灯光打暗,又将厅中播放的门德尔松的钢琴曲换了,而改用现场的爵士乐队演奏。慵懒浮华的调子,影影绰绰之间,有一种暗香浮动的情调。

厅中的舞池装着白枫木弹簧地板,一流的跳舞场地。伪政府的人耽于享乐,对这些时髦玩意儿十分精通。

程征走过来,见苏夫人还对林念欲说些什么,便微笑道:“苏太太,我可要把林小姐借走了。”

苏夫人见他这样说,不由调笑道:“哟,才分开这么一会……程处长来宣示主权,我怎敢留住林小姐。”

程征心中松了一口气,拉着林念的手欲走。

忽然西装的下摆被人轻轻扯住,是竹内野子,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身后跟着她哥哥。

此刻野子就站在林念眼前,她的容色并不是很美,但是却能端起一副气派,让人忽略她五官中的某种粗糙,从而令人认同她是漂亮的——同样是女人,林念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天赋。

野子微笑道:“程君,你和林小姐天天夜夜相处,怎么不腻?”

见程征皱眉,她也不怯,只朝林念笑,用生涩的汉语道:“林小姐,可不可以把程君借给我跳一支舞?”

林念没有说话,脸上依旧是一派淡然,嘴角微微上扬。

倒是程征开口,“野子,你的汉语退步了许多,看来这三年竹内夫人没有好好教你。我记得你从前不但汉语流利,还会说福建方言,是不是?”

竹内野子的母亲是中国人,这是她竭力回避的一点。

直到此刻,野子那张像是永久性刻上去的笑脸才出现了一丝冰裂。旋即,她又更用力地笑了起来,将那条裂痕补上。

野子上前一步,斜睨着林念,脸一扬,道:“我听说林小姐从前唱歌很好,可以在我和程君跳舞的时候唱歌伴奏吗?”

她的声音不高,但是这种场面是大家怎么也不想错过的。

她一开口,周遭的人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的眼神都往三人站的位置看过来,等着看林念怎么回答。

林念淡淡地看了野子一眼,黑白分明的瞳仁看不出任何情绪。她个子本就比寻常女子高,现在蹬着高跟鞋,更是从上往下俯视。两个小小的野子倒映在林念的眼睛里,像跌进了两泓冰凉的秋水。

野子叫她这一眼看得发毛,后背竟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只是已经下不来台,嘴上还强着:“不可以吗?”

林念这时候倒笑了,她冷了一晚上的脸,此刻被咄咄逼人的野子逗笑了。她没吃东西,因此妆容未花,她一笑,浓而密的眼睫微微垂下来,红唇粲如玫瑰初绽,映着后面一捧捧的低垂蔷薇,竟有众星拱月之美。

第10章 舞会与醋

乐声响起,野子拉着程征滑入了舞池。程征的舞跳得不差,一身笔挺西装,身材颀长高瘦,应该是很好看的。

但这时候他全然没心思应付竹内野子。

林念,林念就这样放任他和别的女人跳舞。他既烦躁又失落,半心都是无措,憋着一肚子气不知道往哪里出。

偏这傻瓜还上台去为他们伴奏。

淡绯色的布景前,林念扶着麦克风地站在追光中,面目模糊,曲线婀娜。她将嗓音压下去,低哑的声音沙沙的,透着随意的温柔风情,是梦里头才有的不谙世事的烟火气。

她唱《秋桜》,这是日本的演歌改的曲子。曲调哀而不伤,爵士乐队亦默契地跟上。其中有一段类似于念白的低唱,林念日语的发音圆融流畅,是标准的东京腔调。

程征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林念也是会日语的,且他听出念白中的词是林念自己加上的,唱的大约是古俳句,连他也没读过。

程征脸上是一种复杂难以言喻的神气,眼底的火苗又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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