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46)
挂了通话,下边变得寂静。
谭山崎靠在墙面,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
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从睡醒的迷糊中抽离了一些迷迷瞪瞪,她揉了下眼睛,往楼下走去。
罗文作正坐在大沙发那边,不声不响地泡茶。
见她快走到跟前,才向她伸出手:“还以为你要在上面罚站多久。”
“你起好早。”谭山崎趿拉着拖鞋到他身边。
“没有哪个上班打工的成年人能睡到十点。”
“你不是老板?”
“老板也要起早开晨会。”
“开完了?”
“稍等。”罗文作拍拍她肩膀,“喝口茶,去吃早餐。”
“哦。”
谭山崎应了声,起身觉得些许怪异,多看了他一眼。
今天怎么这么平静,不气了?
尽管罗文作以往动怒也很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种一边空气上升到气流抽吸到暴雨区,另一边占统治地位的空气流被抽吸的空气叠加,所形成的无风的宁静,就像他愠怒的平静。
那份怒气往往只会反馈在惩罚里,而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动作和语气。
可今天……
“我错了,我以后不下药绑你了。”谭山崎侧着身体,低声道。
罗文作抬眼,看着她的神情多少显得意外,没说话。
“和好了吗?”她低着头,又干巴巴地问。
“?”
罗文作气笑了,没回答,又像过去一样,甩甩手,让她走,“去吃饭。”
罗文作上楼开会,结束后没再下来。
谭山崎吃完饭,本打算把碗扔台面上,想了下,还是放进洗碗机。
她开始思索诚心地向罗文作道歉这件事,但又对犯错的严重性没底。
最终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把自己想的心烦意乱,便一头开始找烟。
那天痛得不行,她哭唧唧地跟罗文作说想抽烟,那包烟只抽了一根,所以一定还有。
可翻遍客厅的柜子和卧室,也没找到那包烟,只找到那天的一次性橙色打火机。
她拨弄着打火机,顺带检查一遍门锁,还是锁着,只觉得心里痒痒的,最终把道歉的想法摁下去,上楼看起剧本。
平板自然不可能给她,她挑的那段戏用A4纸打印出来,还有一段人物小传。
罗文作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压腿,读台词。
台词挺多的,这是个流连于花花场所的角色,有大片讨好男人的台词,大多起到介绍各色人物的作用,简单来说就是个有名有姓的旁白。
可光是看这些花说柳说的台词,她看得心里沉重,丝毫开心不起来,难以想象当时时局。
这几天,她将人物小传翻来覆去的看,又去网上查阅相关资料,看了好几部间谍片,兴致不高,就连罗文作何时出了门,几时归家也不知道。
试镜那天,罗文作不在,是她的经纪人诗敏来接她到新界。
诗敏姓诗,今年四十岁,妆发一丝不苟,面向和蔼中透着严肃。
谭山崎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姓诗。
来试镜的人不多,潦草几个。可能是白东三把今天空出来,特地只试关系户的。
大家穿着都很朴素,戴一副墨镜,往那里一站,顶多就是长相漂亮,完全认不出来是平日光鲜亮丽的大明星。
可灯光打下来,镜头瞄准,这张脸就能传递出许多故事来。
谭山崎试的这段戏,需要有个男搭档在镜头外对戏,白东三就亲自上阵了,站在摄影机后,与她来回对台词对戏。
结束后,白东三回看她的录像,掏出烟盒,递给她一根。
谭山崎接过,却没抽。
白东三:“听说你拍《腐烂》的时候,莫导给你导戏,都是读台词来导的?”
《腐烂》的全称是《一边数羊,一边腐烂》,是莫时弼执意选她当女主角的那部戏,剧中她饰演一个表面脆弱无辜,内里熊熊燃烧的高中生,整个电影画面都是晦涩浪漫的,莫时弼用了大量逆光和手持镜头的拍摄方式,画面摇摇晃晃晕晕乎乎,以来表现人物的内心情绪和变化。
谭山崎看着镜头中的自己,“他说别的我也听不懂。”
不如直接跟她复述台词,莫时弼想要她表现出来的情绪,就要以怎样的语气把台词说出来,从而引导她的情绪。
白东三意外地看她,说:“这么拍需要很高的悟性,你有天赋,是个天才。”
俩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谭山崎目光下滑,还他意外的表情,说:“这个圈子里演技方面的天才不少,编剧差点儿。”
回到深水湾,别墅是亮着的。
别墅外有人守着,车子一到,便有人过来开车门。
背后大门紧锁,整个屋子静悄悄地,没有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