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格尔木,大约60公里左右,有条必经之路,叫万丈盐桥。”曲一弦踩上油门,风驰电掣中,问姜允:“光听这名字,你觉得是什么?”
“盐碱地上的高架桥吗?”姜允问。
“万丈盐桥是一条路桥,横穿察尔汗盐湖腹地,全长33公里,按市制四舍五入长度约有万丈,所以叫‘万丈盐桥’。”
姜允听得一知半解,问:“架在察尔汗盐湖上,怎么还是路桥?”
“54年的时候,修青藏公路。筑路大军从格尔木正式破土动工,第一笔修路经费三十万,周总理亲自批复拨款。但公路修到五道梁时,经费就不足了。当时负责青藏公路的领导人一想前头还有唐古拉雪山和冈底斯山石峡,迫不得已又去申请了两百万的经费。”
“这次除了经费,国家还拨了一千个工兵和一百辆汽车支援补给。但这些工兵和军车不是白给的,上头要求要把敦格公路修通,扩大青藏铁路的规模,这才有了‘万丈盐桥’。”
曲一弦讲故事时,声线有种特殊的蛊惑。
不止姜允,就是袁野和傅寻这种对西北发展历程一清二楚的也听得入神。
“为了修通敦格公路,领导人还挺犯愁。他走不开,只能选了位少将。51年西藏解放,领导人率领西北支队进藏,这位少将当时负责采购进藏物资,对稳定西藏局势作出过一定贡献。到53年时,这位少将又在领导人手下参与西藏骆驼运输总队的工作,跑遍了宁夏、内蒙,买了一万多峰骆驼,抢运粮食,为西藏渡过非常时期立了功。54年修青藏铁路,这位少将正好在可可西里粮食转运站当站长,自然被委以重任,负责修通敦格公路。”
曲一弦说到这,观察了眼姜允的神色,见她听得入迷,继续道:“这位少将就带了四个人,开了一辆车,经西宁和兰州绕道敦煌。在敦煌当地雇了40多个民工,从十一月开始边探边修路。”
“边探边修路?”姜允追问:“当时没路吗?”
“以前哪有路啊?路都是修路人一点一点踩出来的。”曲一弦说:“修到察尔汗盐湖时,冬天。西北的冬天你是没感受过,天气太恶劣了。察尔汗盐湖上全是gān硬的盐盖,盐盖密密麻麻跟鱼鳞锯齿一样,底下全是溶dòng,溶沟和溶塘。”
“巧就巧在筑路大军一筹莫展那会,有人掀起盐盖,打碎后填进了溶dòng。第二天来,发现溶dòng密结了,这才被他们就地取材,利用盐渍土和卤水浇筑出了万丈盐桥。”
姜允还是头一次听到有关西北筑路的故事,兴致勃勃:“那万丈盐桥架在盐湖上,铺成了一条路,风景应该不错吧?”
曲一弦笑了笑,说:“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如果我不说这条是万丈盐桥,你可能压根不会留意,也不知道它是盐桥。顶多抱怨一声,这条路怎么这么陡,坑坑洼洼的。”
说话间,车过格尔木,驶上昆仑山,不算宽敞的双向车道上渐渐出现来往双向的运输车辆。
土地和风景渐渐变得贫瘠,触目所及的所有山,全是灰土色的黑石山,一眼看去光秃秃的,半点没有可可西里天堂般的风采。
姜允迟疑:“坑坑洼洼?”
“盐桥路基一米以下全是深达十米甚至二十米的结晶盐和晶间卤水形成的地下湖泊。公路实际上是浮在盐湖上的一座长桥。一经天气变化,热胀冷缩。无论冬暖夏凉,路面都是高低起伏的。底盘低的车辆一不小心就会擦到盘护板。”曲一弦说完,车辆不停,飞快穿过峡谷之间。
直到远远能看到玉矿山了,她才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傅寻去看:“玉矿。”
那是昆仑山上很明显的一座在开采中的玉矿,出产昆仑玉。
傅寻有些心不在焉,他循着曲一弦所指的方向看去,眯了眯眼,问:“你说察尔汗盐湖盐盖底下全是溶dòng,溶沟和溶塘,也知道盐桥是就地取材。那你知不知道盐湖的溶dòng都是上窄下宽,露出地面的可能只有一个井盖大小,但底下宽窄难料,水深更是可达数米。”
怕她没听懂自己的言下之意,傅寻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补充了一句:“车栽进去了,也很难出来。”
曲一弦原本听得漫不经心,等他后半句话说完,忽然想到什么,心惊肉跳。
正巧前方五十米处有个紧急停车带,她换刹车,慢刹数下停在路边,转头看傅寻时,脸色难看,声音低沉:“你再说一遍?”
后座两个轻声jiāo流万丈盐湖的人,都是一怔,不知道他两发生了什么。
袁野见曲一弦脸色不好,犹豫了一下,问:“曲爷你是不是有点高反了?要不然你休息下,后半段我来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