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寻从发现有人一直盯着,到发现那道视线在哪,前后花了三分钟。
他猜测,是刚才站在超市柜台后面的那个男人。
曲一弦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仔细分辨了两眼,才发现那是王坤。
她从今晚得知傅寻就是当初在索南达杰保护站的志愿者后,对他就抱有十分的敌意,何止不友好,简直像打击阶级敌人,不遗余力。
“隔得那么远,你还怕他听去不成?”
“我是对他感兴趣。”傅寻回头,也不在意她的态度不好,说“古往今来,做jiāo易都讲究银货两讫。我不缺钱,我们彼此jiāo换对方感兴趣的信息,你觉得?”
曲一弦听到那句“我不缺钱”,越发觉得傅寻碍眼。
怎么有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说的话却这么欠揍呢?
她撇了撇嘴,不太愿意配合“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糊弄我?”
傅寻笑了“如果你不满意,我给你张支票,数字你随便填。”
曲一弦这才认真打量他,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终于认真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傅寻点了根烟,问她“你要吗?”
曲一弦没心情要,她斟酌了片刻。
傅寻既然是星辉的投资方,也就有权利去调动星辉历年的人事变动资料。
王坤的事,他要是想知道,她不是唯一的途径。
想明白这点,她吸了口气,说“王坤是被我开除的,开除的经历并不光彩,你真的想听?”
傅寻微眯起眼,笑了笑“想听。”
“他以前,是袁野那个位置,差不多算副领队。退下来以前,四姑娘山的救援他是大功臣,救出了十几个大学生。”说完好的,她开始说坏的“但王坤耳根子软,做人有些不着调。前两年带线的时候,客人央求王坤把车借给他开,借了都没半小时,就出车祸了。”
曲一弦的声音压得低,语气却极重“那客人没驾照,车祸后下身截瘫,他老婆带了一车的亲戚过来,压着王坤的脑袋要他赔偿。”
“他违反车队规定在先,这事没人能替他扛。除了倾家dàng产外,还赔进去一条腿。连这家超市,都是队长接济给他开的。他也为这事,一蹶不振,每天混吃等死,没个人样。”
说完,她挑眉“你问这些gān什么?”
傅寻吐了口烟,不知道落在哪处的目光忽然转过来,看着她“想多了解了解你。”
曲一弦“……”你这人有病?
当然,这句话在她嘴边绕了几圈,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
傅寻这人就是有本事让人有求于他,无论什么境地下,他都没有潦倒láng狈的时候。曲一弦就是讨厌他,都得一边讨厌着,还一边当佛爷给供着。
你说都是人,都踩着同一片土地,呼吸同一片空气,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她膈应得慌,又不得不心平气和地问“是不是该你说了?”
“你找错方向了。”他把烟碾熄,低着头,声音有些哑“我研究过你的救援路线。”
曲一弦冷笑。
她觉得自己又被糊弄了,而且这次还是自己上赶着跳进坑里的。
傅寻知道她在想什么,沉吟片刻,说“江沅那次救援,直升机的救援费用全是我出的。”
“曲一弦。”他伸手,扣着她的后颈,拉近。
刚抽过烟,傅寻身上还有未散的烟草味。
曲一弦仍在消化着他刚才在不经意间抛出的这个深水炸弹,全然忘记了反抗。
他俯低了脸,鼻尖近到几乎碰上她的。
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声音低得像是立体环绕的低音音响,盘旋在她耳边“我这里,也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傅寻走后。
曲一弦在巷子里站了片刻,跟没事人一样,回超市吃泡面。
王坤看她吸溜面条吸溜得那么香,没忍住,自己也泡了一杯。不过他心疼钱,只舍得泡个袋装的。
吃上面后,王坤问“那人谁啊?”
曲一弦没答。
她刚在傅寻面前揭了王坤的事,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不欲再把傅寻扯进来,又从货架里挑了个卤蛋加进面里“怎么,你担心我啊?”
她用叉子拌了拌,把卤蛋切成两半,分了一半给王坤“你在门口守着我那画面,我看着挺感动的。”
王坤被她说得脸红,傻笑了两声“也没有……”
曲一弦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没有啊?那我岂不是白感动了。”
她挑起一叉面唆进嘴里,不等咽下,说“那不行,卤蛋得算你的,我不给钱。”
王坤的脸,一下就垮了。
曲一弦这回是真的笑了,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做人还真是挺恶劣的。
回了酒店,曲一弦先给袁野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