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搞错激动对象了!
蚕蚕一阵麻爪。
他坐下来,把书本放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闲闲翻书,很快,蚕蚕看到一行字。
【长安廿二年,帝禅位于侄,卒于新元四年。谥号正。】在这位帝王之后,昭国又历经了四十一位皇帝(含三次乱臣篡位),才到当今。
长安帝确实是七百年前的古人了。
“历史总有相似。”他道,“事实上,彗尾逐帝星的‘乱星之象’,每隔七十六年就会出现。我与祖先长安帝只是恰好都撞上星象,又恰好都有一个宠妾灭妻的父亲,所以过往经历相仿。”
蚕蚕更好奇了:“哦……你死之后是我救活的,那长安帝呢,他又是怎么活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眸光微沉,语气静淡:“诈死吧。”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我也想过诈死,蚕蚕。”他说,“帝星被冲,预示‘国将易主’,父皇只有两个儿子,倘若我没了,父皇与二弟必定是要相互猜忌的。他们鹬蚌相争,我得渔翁之利。”
蚕蚕点头:“你死后,他们确实狗咬狗了。”
“蚕蚕,”他说,“我并不如你想的那般光风霁月,你对我失望,也是应该。”
他的眼睛里多了些复杂沉重的东西。
蚕蚕摇头。
她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什么风骨气节,而是单纯的见色起意。
如今这般,大约、是、始乱终……弃?
*
远远看见那片大泽,蚕蚕的心脏不禁“嘭嗵”一跳。
白日里的翡梦泽,与任意一处淡水湖地都没有什么区别。圆的、长的湖泽连成片,湖间的沙洲上,长满了低矮的绿草,密密覆到膝腿间。
蚕蚕惊奇地叫道:“哇,我梦见过这一幕,好熟悉!”
奇妙的感觉爬上心头,越想越觉得似曾相识。
她转头,兴奋地看着他,“你呢你呢?”
他道:“我看过图。”
蚕蚕:“。”
下了马车,她欢快地蹦到湖边,躬着腰去看那遍地生长的碧流年。
青色的花萼隐在兰草间,像一只只低垂闭合的小灯笼。
到了夜晚,它们就会绽开夜光花。
蚕蚕开始望天复读:“天怎么还不黑,天怎么还不黑,天怎么还不黑……”
回头,见他站在远处,负着手,仿佛有很重的心事。见她望过来,他连忙定了定神,冲她温柔颔首。
……嗯?
蚕蚕偏着头思考了一会儿。
唔,似乎遗漏了什么。聊完“光风霁月”之后,他好像就一直在发呆。
蚕是很聪明的生物,平时只是懒得动脑筋而已。仔细琢磨片刻,忽然有灵光闪现。
她拎起裙摆,奔到他的面前,扬起脸来看他。
“你,难道是假死吗?”她连珠炮般质问,“你假死,我却傻乎乎以为你真死了,为你枉送了性命。你觉得对不住我,所以对我好、补偿我,是不是?!”
他有一瞬被震住。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是这样。”
“当真?”蚕蚕半信半疑。
他认真道:“战事紧,我不可能在那种时候扔下边关。我当真死过的,蚕蚕。”
“哦……”她点点头。
这倒是,她知道他是个很有担当的人。
“不过,蚕蚕还是聪明得出乎意料,竟能想到这个。”他轻声叹息。
蚕蚕得意忘形:“当然!”
入夜。
日幕被无形的大手拖拽着,一寸寸从西面天空降下。
“噗啪。”
蚕蚕脚边传来清脆又柔嫩的响动。
低头一看,只见碧绿的花萼绽开,吐出饱满的、幽蓝蓝的花瓣来。它通透似琉璃,却像宝石一样发着光。
蚕蚕睁大双眼。
再一次,刻骨铭心的熟悉感涌了上来,她甚至知道下一瞬间将会发生什么事。
旋即,花苞一枚接一枚吐放。
莹绿的,明黄的,月白的……七千里的湖泽地,渐次盛放华彩光芒。
更熟悉了。
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超越了五感,难以用言语形容。
同一时刻,她的心头浮起莫名的悲伤念头:‘我们两个,一起来看花……我们本该好好的,一起来看花……’
忽然之间,难过到不能自已。
“怎么了?”他问。
“啊。”蚕蚕陡然回神,抬头看他。
望着月光下的清冷面庞,她的胸口仿佛被蚕丝堵满。
“为什么难过?”他问。
蚕蚕摇头:“没。”
明明两个人都好好的,一起来看花。明明是美梦成真,所愿得偿。
所以为什么会难过呢?
她有点不想面对他,于是装模作样俯身看了看眼前的花,故作欢快地说:“我要变回蚕,在上面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