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不过美人关(3)
“圣莎女校。”
他笑了声,说难怪。
程维和咬着汤包,一口热气喷出,“怎么了?”
路凯斯摇头,“我原先只在美利坚见过这么跋扈的女子,没想到沪上也有,本觉得稀奇,你一说圣莎女校我就懂了。”
“懂什么?”
“洋人教出来的洋脾气呗。”
好巧不巧,偏就是这句话让林书夏听了去。
她端着一叠薏米糕狠狠落在桌上,“咚”的一声,四下寂静。
她撸起袖子叉腰,显然气得不轻:“要说崇洋媚外我可比不上喝过洋墨水的路先生。今儿收摊了,你慢走!”
把他没吃完的汤包全都收走倒掉,两个大男人目瞪口呆。
路凯斯知道说错了话,忙喊“林妹妹”,没换来她回头,倒是换来她重重的摔门声。
这脾气烈的,比那刚出屉的汤包还烫嘴,可偏偏,路凯斯就吃这一套。
他向程维和求助,程维和摊手,说林书夏在圣莎女校上学是免了一年学费的,她母亲重病,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多得很。看了眼路凯斯,又受不了的“啧”了声,“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是不会懂的。”
路凯斯哑口无言,不是没有触动,而是内心深处的那点柔软藏的好,无人发觉而已。
动心
林书夏在金乐门三番五次扫了路凯斯的面子,心里又气又烦。
她为了母亲的医药费从圣莎休学来这儿当舞女是瞒着所有人的,路凯斯和程维和又走得那么近,万一被认出来,她撑起来的这片天就得塌。
是以对路凯斯,她是有多远避多远。
然而天不遂人愿,某日,路凯斯又让领班把绿竹带过来,林书夏急中生智,放出话来:“可以啊,让他带一百大洋放桌上谈,我就过去。”
领班脸色为难却耐不住诱惑,“这……狮子大开口不太好,但你做的不错。”
林书夏去换衣服,她是笃定路凯斯现在拿不出钱的,于是卸了妆往后门溜了。
隔天再见,路凯斯摆了一百大洋放桌上,见她气定神闲地笑道:“绿竹小姐,可否赏个脸?”
林书夏那张被脂粉涂抹的脸瞬间就要垮掉,本以为男人被多次拒绝定会转换目标,又或者当她是个不识时务的拜金女,以后不会来找她了,没想到……
唉,林书夏只能说服自己,他留过洋,脑子跟正常人不一样。
她在金乐门跳舞当初是有过约法三章的,不陪酒,不陪笑,不陪玩。
没碰到路凯斯之前,这三章一直守得好好的,自从碰见了路凯斯,三章已废两章。
她故作镇定,端着酒杯对路凯斯说:“路爷的脸怎么能不赏呢。”
逢场作戏她不算专业,路凯斯撤了她的酒杯,把桌上的盒子推给她,十个小捆捆里是货真价实的大洋。
林书夏第一次见这么多钱,心情复杂,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百大洋放桌上谈,绿竹小姐说话算话的吗?”
他叫来服务生撤酒,换了英国红茶,给她倒了一杯,示意她尝尝看。
林书夏抿了口茶,香气馥郁,在他不容忽视的眼神下,硬着头皮点头:“当然。”
路凯斯沉吟着点头,突然站起身朝她弯腰伸手:“那就请绿竹小姐陪我跳支舞吧。”
五光十色的大堂里,他的背后是时髦女郎整齐的舞姿,身旁是达官显贵勾肩搂腰的交际舞,叮叮咚咚的音乐声踩在了心脏上,他笑藏风情,林书夏竟然走神了,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抓着她的手进了舞池。
他握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腰,听不懂的音乐缓缓飘过,带起一阵风动,裙摆翩翩,扫过路凯斯的裤腿时,就像羽毛轻挠皮肤。
他忍不住低了头,轻声说:“绿竹小姐很会跳舞。”
林书夏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谢。
又听他说:“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好像。”
林书夏心提到嗓子口,脑子飞快转着,“是吗,那我猜是你国外的朋友。”
路凯斯笑了声,看她慌张却又故作镇定的表情,觉得有趣极了,“猜错了,罚你明天再陪我跳一支舞。”
林书夏:“……”
两人贴的很近,呼吸可闻,她难掩紧张。
林书夏明知他不是什么好货色,可就是无意间被他牵着走了。
那一百大洋,林书夏毫不客气地带走了,说是一支舞的价钱。
路凯斯却笑说:“值当。”
他要送她回家,被她拒绝掉了。
路凯斯在金乐门的门口很遗憾地说:“绿竹小姐,你真会伤我心。”
他嘴里说着伤心,脸上却在笑,傍晚的霞光照在他身上仍旧是明朗的,他似乎总这么矛盾。
林书夏因为一支舞在金乐门身价大涨,同台跳舞的姐妹都过来恭喜她,说她攀上了路总督的儿子,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可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