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子略显浑浊的老眼中隐约有些泪意。
恍惚间,仿佛想到多年前,他将小女儿逐出家门时,她也曾这般,朝着家门口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而后拉着行李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父母与子女的缘分,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终归是逃不过分开的结局。
陆洪霄和贺珍一道出了书房门。
门刚阖上,贺珍就忍不住埋怨陆洪霄:“你好狠的心啊,你要做孝子,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女儿进火坑!陆洪霄,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嫁了个你这么个窝囊废!”
“够了。”
陆洪霄沉声呵道。
贺珍被这一嗓门给吓住,不可置信般看着这个一向不敢跟自己红脸的丈夫:“你吼我?你竟敢吼我?好哇,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是,我也想问你,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陆洪霄板正一张脸,看向贺珍:“你要真觉得我窝囊废,觉得跟我做夫妻委屈,那等子璋的八千万还完,咱们去办离婚。虽说都到了这把年纪,但离闭眼起码还有个二十年可活,接下来二十年你也别委屈自己了。”
贺珍整个人都呆住了。
离婚?
“我孩子都给你生了两个,在你们陆家当牛做马,伺候你爸妈这多年,你现在要跟我离婚?”贺珍顿时委屈地不得了,揪着陆洪霄的衣服又撕又打。
陆老爷子一开门,见到这副闹剧,置若罔闻,径直从他们身边经过,吩咐佣人:“备车,我要出门。”
陆洪霄由着贺珍撕打,还不忘问一句:“爸,天快要黑了,您去哪儿?”
陆老爷子头也没回:“去看老二家的被你女儿砸死了没?”
陆洪霄:“……”
贺珍:“……”
围观的佣人们:“………”
红彤彤的火烧云映照着病房,将洁白的房间都镀上一层暖红色。
沈静姝将从云景雅苑带来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归置好,转身见陆时晏还在处理工作,忍不住上前提醒:“该歇息了,医生交代,注意休息,减少用脑。”
这些办公文件都是下午另一个秘书送来的。
她从云景雅苑一回来,他就坐在桌边忙工作,这都快过半个小时。
陆时晏:“快了,等我把这个批复。”
沈静姝瞥了眼电脑,全英文,没看懂。
就像她看桌上那份病情报告,也都是全英文,看一会儿脑仁都疼。
当然,她是会英语的,大学那会儿四六级都是一次过。但大学四六级只能算是比较浅显普通的英语,无论是商业文件的专业术语、还是医学专用术语,对她都如同看天书般。
这个时候,她就格外佩服陆时晏对外语的掌握能力。
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最迷人,沈静姝边剥着橘子,边看着坐姿端正,认真办公的男人。
好像......的确有种别样的帅气?
侧脸线条完美,睫毛长而密,薄薄的唇瓣轻抿着一条线。
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也不知道准不准?
愣怔间,男人忽然侧眸看来。
沈静姝一愣,顿时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忙不迭挪开了眼。
“我还以为橘子是剥给我的。”
陆时晏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在侧边,视线落到沈静姝精致的脸庞,“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沈静姝眨了眨眼睛:“橘子就是给你剥的。”
陆时晏眉峰微挑:“你确定?”
“确定啊。”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当看到自己手中那不知道怎么就剩一瓣的橘子,脸颊腾得烧了起来。
呃,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就是想剥给他吃的……
估计是刚才看他看得太入迷,一个不留神就把橘子往自己嘴里送了。
“……这个橘子不甜,我就自己吃了。”
她硬着头皮解释着:“我再给你剥个新的。”
陆时晏道:“不甜?给我尝尝。”
见他盯着黄澄澄橘子皮里最后一瓣,沈静姝无法,只好伸手递给他:“喏。”
男人却没立刻接过,而是淡淡看向她:“陆太太,你喂我?”
沈静姝:“……?”
举着橘子的手停住,她小声嘟哝:“你是头砸到了,又不是手断了。”
话音刚落,男人单手支在额边,浓眉轻折:“头晕。”
沈静姝眼皮一跳,有些不确定,但还是凑上前:“怎么突然头晕了?很难受吗?”
陆时晏仰靠在沙发上,长眸半阖:“嗯,难受。”
见他皱着眉,沈静姝:“那我去找医生。”
“不用。”
他拉住她的手腕:“可能吃瓣橘子会好些。”
沈静姝:“………”
这人怎么这样无赖。
好气又好笑,但还是捻起那一瓣橘子,送到男人薄唇边,“吃吧,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