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117)
黎施宛跑到顶,被上锁的门关在了天台外。她回头望,觉得那人就要来了,急急忙忙抖出帆布包里所有东西——
小刀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
人影闪来,她来不及躲,被人蒙住口鼻。
黎施宛快要停止心跳了。
她瑟缩了一下,弓背贴男人身体。
“阿宛,没事了,都没事了。“
黎施宛缓缓转身,手指碰到湿漉漉的东西。陆津南流血了,手臂上,脸上,都是。
三刻钟前,陆津南出了现场,上车,准备去女校接黎施宛,将将感觉到后座有人,那绳索就套在了他脖子上。
他差一点就死了,他们拿阿宛威胁他,他不要命了似的找过来。
身上有他的血,也有别人的。
黎施宛半撑着陆津南回到公寓,楼道间有负刀伤的男人,警察正在处理,楼外停了警车,街坊都张望着。
“叫救护车吧。”黎施宛说。
陆津南轻轻摇头,拨电话给麦凯文。他和方慕云都遭受了袭击,麦凯文在O记办公室,和缉毒组交接青少年暴力团伙的资料,因而暂时安全。
“Sammy那边怎么样?”
“有人守着,回讯说没动静。他们应该不敢直接在铺面动手,伤到市民,背后的老板兜不住。”
“秦德信怕了。”
先前在麦家章就读的幼稚园露面,秦德信没能威胁到他们。他们查到了那两对姐妹的身份,便以“投海女尸案”展开深入调查。
女孩姓汪,投海的是妹妹,小名阿珠;后来在海滨酒店闹出动静的是胞姐,叫阿珍。
姐妹俩的父母都是赌鬼,欠了高-利贷公司钱,她们很早便出来做事,因为有人出钱,这次父母干脆把她们卖给了贩子。
庙街的人见过那贩子,汤卓良逮住了他。买卖女孩的贩子不止一个,他没供出秦德信的名字,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背后真正的老板是谁。
他们做的生意并不是给有钱佬提供幼女这么简单,这是一条产业线,他们用各种办法收集未成年女孩,拍卖初夜,然后让她们陪客,等年纪到了,要么转做搜罗哄骗女孩的妈妈桑,要么被拆解成人体器官,贩卖出去。
也有被搞大肚子了的,孩子养在福利院,过两年又是新的“珠宝”。
谁能想到,有权有势、西装革履的社会菁英会做出这种事?他们招招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们多一点甜言蜜语,不消说幼女,老太也能哄来。
是吗,女人是这般下贱的?
他们将活着的女人说成见钱眼开的、召之即来的、空有皮囊的贱-货,还要一再践踏、剥落她们的骨血。
由于天然的权力,他们什么都玩过了,做什么都无趣。他们的快感来自权力,当权力的触角突破一般人,再突破一般伦常,突破公序良俗,才能触及心头的瘾。
女人的幽魂飘荡在世间,变成一种诅咒,要男人为欲生,为欲死。
黎施宛帮陆津南挂了电话,让他坐在洗手间马桶上,拿毛巾和纱布帮他擦拭身体。
她仔细检查他的伤,除了脖子上的勒痕和手臂新的皮肉伤,倒是不见重伤。她稍稍放下心,同他四目相触。
垂眸,嘴唇嗫嚅,她说:“我不能做什么吗?”
陆津南抬手,握住她手中染了血的热毛巾,指腹碰着她指尖。
光线从顶上窗户透进来,蓝色瓷砖让逼仄的卫生间萦绕一层薄薄的光亮。
“很久以前,我便发誓不要想阿爸一样……我一定要保护我至亲的人。”陆津南声音很轻。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黎施宛抬手轻轻抚过他额头,“南哥,世上有人这么珍视我,我已然感激。可我终究不是公主,也不愿做公主,我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现在只是想帮和我一样被伤害过的女孩做点事。”
陆津南撑着盥洗池站了起来,他从镜子里看黎施宛。她乌发披散,校服白衬衣上染了他的血,显出一种令人惊心的浓稠感。
“我知道了,但我们会处理好的。”
“我担心你啊,你明不明白?”黎施宛把热毛巾扔到盥洗池里,“这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好麻烦、好没用。”
陆津南转过来身来,握住黎施宛双臂,“阿宛,你听我讲,不是一定要有用、聪明,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是解决问题的。”
黎施宛蹙眉,望着他,“可是,如果我有一点点用,我能说点什么劝住柏哥,柏哥就不会,说不定阿肯也不会……”
陆津南拥住了黎施宛。
“我不断回想着我对柏哥说的话,我会想,是我太残酷了吗,是我错怪他了吗,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可以再听他解释一下,我是不是,应该……相信他。”黎施宛闭上眼睛,“尽管他有一瞬间伤害了我,但我是不是根本不该计较。我们是朋友啊,对吧,还是说我根本就不懂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