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柯盯着沈小甜,说:“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说这些了?你早就看你这个爸爸不顺眼了?嗯?沈小甜,你的工作出了问题,你被人抛弃,这是你父母的错么?就把你突然扭曲了的、毫无逻辑的价值观往你父母身上套?是不是你用语言显得我们功利又冷酷就能衬托出你现在逃回这个小破地方什么都不要的行为很正确?”
要说往人的心上插刀子,沈柯先生的功力更甚过田心女士,想想也对,毕竟当年带着两岁孩子被抛下在沽市的是田心女士。
从结果倒推当年离婚过程之惨烈,不难看出谁是真正的狠人。
这些事情,这些年都翻来覆去的在沈小甜的心里滚过,她真的一点都不甜,所以现在还是能笑的。
“我妈也说我是被抛弃的,可她想得还是不管怎样,我得站起来,体体面面地往前走,有时候我就会想,人所追求的的往往是自己得不到的,所以,您当年离婚的时候,到底给我妈留了几分的体面?”
桌上的茶杯被沈柯端了起来,差点就要泼到沈小甜的脸上,他大口喘着气,茶杯里的水倾洒到了桌面上。
“沈!小!甜!”
对面,女孩儿看着他,目光平静。
整张桌子上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沈小甜喝了一口被放温的茶,任由甘甜略苦的茶水顺着喉咙下去,她又开口了:
“您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带着姜宏远去见您的时候,您带我们去吃的海鲜。那天,您挺高兴的,你和姜宏远喝了几口酒,就开始教导我了。”
教导两个字,沈小甜说的时候略有些重。
“您跟我说,我得贤惠可爱一点儿,要放手让男人去做事业,要给姜宏远当好一个贤内助,不要总是拿生活上的小事去烦他。那时候我不懂,觉得您说的也没错。然后,桌上上了一盘螃蟹,你指着螃蟹跟姜宏远说我娇气,之前扒了螃蟹被你吃掉了,我就气哭了,让我以后改了这个毛病。姜宏远怎么说?他说他没觉得我娇气,觉得我挺独立的。
“那顿饭,三只梭子蟹,你吃了一只,姜宏远吃了一只,剩了一只……我没吃。因为我一边害怕我扒出来的蟹肉会被你端走吃掉,来证明我的娇气,又害怕我扒出来的蟹肉会被姜宏远端给你吃,来证明我的独立。”
沈柯看着她,沉声说:“所以呢,你自己矫情可笑,是想说什么?姜宏远那个小子他巧言令色,我当时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小甜忽而笑了一下:“他在这件事情里面不重要,只是有个道理,我直到今天才想明白,重点,根本不是我在你们的嘴里到底是娇气还是独立,重点是,我喜欢吃螃蟹。”
她抬头看着沈柯,自己的生父:
“您知道我妈喜欢吃什么吗?”
……
“那家卡布奇诺其实还挺好喝。”
回家的路上,陆辛对沈小甜说,沈小甜告辞了自己的父亲从酒店出来,陆辛也出来了,俩人打了一辆车。
“我饿了。”
沈小甜没问陆辛为什么要跟着自己来,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她捂着自己喝了半杯茶的肚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辛歪头看看她,说:“你想吃点儿什么?”
只有细细小小的呼吸声是对他的回答。
沈小甜竟然在转眼间就睡了过去,脑袋一下靠在了陆辛的肩膀上。
陆辛以一毫米每秒的速度把肩膀摆正,又用同样的速度转头,目视前方。
司机师傅突然一个急刹车,沈小甜的脑袋往前一砸,砸在了陆辛张开的手掌里,发出了“啪”的一声。
“小伙儿,你用胳膊接啊,胳膊肘,一接,不就抱着了么?”司机师傅的语气有点儿痛心疾首。
陆辛推着沈小甜的脑门儿把她推回去,对着司机师傅用气声说:
“谢谢您操心了啊!”
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眼前一片诡异的蓝光,她眨眨眼,抬起手,才发现是自己脸上盖着一条蓝色的毯子。
这个毯子挺眼熟,这个沙发也挺眼熟……
揉了一下眼睛,她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对她说:
“你醒了?”
“啊?”
重新用手捂住脸,又过了两秒,沈小甜终于清醒了过来。
“陆辛?”
“你也真厉害,一声不吭就睡过去了,下车的时候正碰上李阿姨她们,把你一通折腾进来,你也没醒。”陆辛的语气里有点羡慕。
沈小甜“哦”了一声。
看看头顶的灯光,她说:“我睡了多久了?”
“大概两个小时吧。你醒得正好,直接能吃饭了。”
沈小甜两脚踩进拖鞋里,拖着一身睡懒了的骨头站在厨房门口,看见陆辛往外盛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