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掬霙(92)
我十分纳闷,分明来日方长,要你侬我侬也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要斟酌对策是正经,他看事真没个轻重缓急,万一一不小心行动疏忽致使一败涂地,旁人倒是无关紧要,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他堂堂南荒帝君,不败战神居然败了,传出去难免颜面大失,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反正颜面大失的是他,与人无尤,就怕他气急败坏了迁怒旁人,那就是晴天霹雳了,叫人哭都哭不出来。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那妖孽是个什么妖,帝君说其棘手,却不知是如何个棘手法,更不知同魅面山怪相较孰高孰低,我身为武神,当然热衷斗法,急于找那妖精一决雌雄。虽说遇见魅面山怪我望风而逃了,旁人都看在眼里,总得在其余妖精面前找些面子回来,直叫人摩拳擦掌,心痒难耐。
回头一瞥,只见大家都不约而同与帝君保持着一些距离,唯恐煞了人家的风景,看来大家都是有眼力见儿的。只千峦桑宸父子俩在那边那堆荒郊里头挖土掘坑,似乎是想挖出东岚国的些许遗迹,看来心头还是有些郁结不能释怀,此乃人之常情,我摇了摇头,叹息而过。再觑北斗兔儿,竟在那方轻声细语说着什么悄悄话,一派生怕给人听见了,见不得光的形容,同帝君一个德行,只有我这个孤家寡人坐在中央望洋兴叹。
正叹得幸酸,忽觉身后似乎有道冷冽的目光盯得背脊发凉,回头一瞧,只见媂紫姑蹲在沙丘之上,朝我微微一笑,通言传音道:“岁神大人,你总算留意到我了。”
我挨过去在她身旁一坐:“咱们同病相怜,都是孤苦伶仃的。”
她愣了片刻,噗嗤一笑:“大人真会说笑,小仙请大人过来小叙是有一桩事,我三思之后,觉着还是应当告知大人。”
我浑然没当回事,满不在乎的言笑晏晏:“仙姑要说的定然是好消息了,但说无妨,鄙人洗耳恭听。”
她却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大人切勿儿戏,这桩事于你及太子殿下而言都是惊天动地的,是喜是忧是好是坏委实无法定论,你需做好心理准备。我说了之后,一定要冷静,沉着以对,万万不可过激,更不能冲动!”
她那副形容说的我胆战心惊,生怕她说出什么我快命不久矣等诸如此类的晦气话来,但转念一想,我身为人人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的丧门之神,素来是旁人见我如见蛇蝎,再如何了不得的晦气也比不上我晦气,只有旁人惧我,我哪有受惊之理于是又镇定自若了。
媂紫姑闭目念咒,大约是在给桑宸传话,转头一瞧,正瞥见桑宸抬头望向这边,一点头便瞬行而至,一副不耐烦的形容:“你们唤我来有何要事”
媂紫姑望了远处正聚精会神谈情说爱的帝君一眼,见他并未顾及这边,松了口气,似乎有些防备的意思 她倒也没拐弯抹角,直言道:“太子殿下,你苦寻多年的灭国仇人已有了下落。”
桑宸目瞪口呆。瞪完了呆完了便开始激动不能自已,大呼小叫:“此话当真”
他明知故问,媂紫姑用一贯的措辞答他:“千真万确,比真金都真。”
他脸庞立即扭曲,五官狰狞,叫得惊世骇俗:“在哪里?你快同我说,我要将那老匹夫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他口中所谓的老匹夫自然便是那令他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他为凡人时将他带入仙途的授业恩师了。他师傅当初虽图谋不轨,带他求仙问道云游四方虽是不安好心,总算或多或少也有些恩惠,他身为首席大弟子,竟在此处说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话来,真是大逆不道。
当然了,若换作是我,自然比他更大逆不道。碎尸万段仅仅如此怎能泄我心头之恨,要碎尸万段之后,再将之三魂七魄提出来,慢慢炮制,十八层地狱中的酷炫一样一样的来,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尝尽世间万苦,这才叫他魂飞魄散,方才算报了那血海深仇。
桑宸正欲拔剑,媂紫姑忙站起来将按住,又往帝君那边看了一眼,蹙眉跺脚:“叫你淡定,将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么?稍安勿躁,否则休想我再同你多说!”
桑宸一听怂了,生怕媂紫姑缄口不言了,只好乖乖坐了回去,殷殷切切的等候下文。
媂紫姑睨他一眼:“我觉着你有必要先冷静一下,冷静妥了怒火压回去了我再告知你旁的消息。”
桑宸无言以对,脸色由红转白,自白换青,变了又变,一变再变,煞是好看。大约是想暴跳发作,苦于眼下有求于人,不得不忍气吞声,一张脸憋得殷红如血。
第25章 有女膳飨
他憋怒,我却在旁边憋笑。我有个半大不小的毛笔,只消看见有人狼狈受窘,甭论什么人,是敌是友,都要幸灾乐祸。我正幸灾乐祸得优哉游哉,媂紫云话锋一转,喊我:“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