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掬霙(91)
我蹙眉。
帝君发现我同他娇妻正眉来眼去,咳了一声,肃然道:“宫泽,你们总算是到了,这一趟真是来之不易。”
我赶紧收摄心神,不再去睬膳飨,作揖道:“帝君怎么亲自下界来了?”
帝君鼻腔一哼,去摸膳飨的脸:“靠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不知要寻到何年何月,本帝君若非亲自下来,实在不能放心。”
我望了望桑宸他们父子俩,心想这还真是白忙活一场,道:“那既然元君已然寻到,咱们是否立即回天”
“不。”他目光深远道:“此地有厉害的妖邪作祟,得将之除去再说。”跟着目光一转,看向千峦:“你可知悉是何妖魔”
千峦皱眉:“回帝君,小神已多年未至东岚,实在不知。当年我来此地时并无什么妖邪,多半只是些近年方才修成精的虾兵蟹将小妖小怪。”
他此言差矣,南荒帝君何许人也九重天上众神之首,昔日仙魔大战,统率九天诸神御驾亲征,所向披靡,打遍三界六道无敌手,从我飞升至现在,便没见过他收拾不了的妖魔鬼怪,只消是他出手,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魅面山怪,多半也得伏诛。迄今为止,经他之手降服的妖魔鬼怪不胜枚举,且是旁的神仙无能为力之际才由他亲自出手,个个都是修为高深莫测之妖,他尚未有过败绩,也没谬赞三界六道哪个妖魔了得,眼下却说了,他若说厉害便当真厉害,他若说棘手便确是十分,绝非夸大其词。若只是虾兵蟹将,交由我们几个料理了便是,他何必亲自动手
果不其然,帝君眉目忧色尽显,郑重其事的道:“若只是些小妖小怪,本帝翻手之间便可灭了,可昨日交手,我没占到半点便宜,连究竟是何妖物亦未可知……此妖非同小可,你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他一本正经,大家也都严阵以待。我正要疑团请他解惑,他忽然喊我:“宫泽,明晚本帝要率领直捣妖窝,将这群孽障一网打尽。届时你用不着出手,只需护好膳飨,保她无恙便是,倘若出了什么闪失,本帝唯你是问!”
“……”我语塞半晌,将目光投在膳飨身上,她却睬也不睬我,拽着帝君他老人家的胳膊摇来荡去,嗲声嗲气的撒娇:“帝君,您要降妖除魔,妾身怎能置身事外人家要同你并肩作战,共同进退……”
帝君反手将他拥抱入怀,旁若无人的宽慰她:“夫人,你听我说,这次遇见的妖魔十分难缠,凶神恶煞的,万一我同她斗法殃及池鱼,伤到了你可如何是好你看,你粗心大意,又照顾不好自己,为夫不免担心……”
他们自顾自的谈情说爱,我听得头皮发麻,碍于人家是上司,是帝君,是众神之首,不能发作,只得忍着,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大声道:“遵命,小神定然全力相护,保元君周全,不受半分损伤!”
膳飨一眼瞪过来,满面扭曲,娇美俏丽荡然无存,瞪完了冷笑道:“岁神大人还是将自个儿护着便了,小仙就不劳你费心了。以免大人到时既要保我又得自保,分身乏术,顾此失彼忙不过来,一不小心岔了真气走火入魔,小仙可担当不起。”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意有所指,非但轻蔑藐视了我,还冷嘲热讽,似乎对我的过往十分清楚。我眯着眼睛重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她,确认从前并未与她有过忒多交集,飞升前更是素未谋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何以这般出言不逊叫人十分费解。
她虽尖酸刻薄夹枪带棒的,我自恃勉强算得上还有些风度,不予她斤斤计较,咳了一声,从善如流的瞥眼去望别处。那边帝君似乎没听出他娇妻的弦外之音,耐着性子哄道:“听为夫一劝,别任性,这真不是闹着玩的,一个疏忽便有性命之虞,为夫不能冒险的,你若有何三长两短,为夫会恸心的……”
天色大亮时,我想起一桩大事,有心请教帝君替我解疑,可他眼下春风得意,忙着同膳飨柔情蜜意,调风弄月,在那边赏风赏花赏赏山赏水,能赏的不能赏的统统赏了,宁赏错绝不放过,要搏美人一笑,委实没那个精力理会旁的琐事,诚然我也不晓得这些荒草萋萋枯枝败叶又什么好赏的,如何能同九重天宫上的琪花瑶草相提并论,大约是深陷情关的人情趣都要变得这般清奇,品味也清奇,看坨泥团也能说成美玉。我晓得情场得意的男人最忌讳旁人不长眼,去打搅人家风花雪月,男神仙也不能免俗,我自当避之不及,走得远远的。
那么问题来了,既不能打搅他谈情说爱,又如何商榷铲除妖邪的计划依他所述,兹事体大,一不小心就得全军覆没,总得有个万全之策才是,可万全之策需由人未雨绸缪筹出来的,他在那边不亦乐乎,莫非是觉着只消他同膳飨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双剑合璧便可斩妖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