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子斌有点不服气:“就这你就敢抓人?万一错了呢?”
“还有一点,那双鞋太大,和露出来的头大小不配。”
“你量过尺寸?”
“没有。可能是女人对鞋码和身高的比例天然就很敏感吧,我看见那个头顶的大小就觉得和鞋码差的太多。”
“觉得?凭‘觉得’两字你就敢抓人?你是赌徒啊!”佟子斌愤愤不平,“要是搞错了,被投诉的是我们!”
“所以!我为什么不敢?”苏醒两手一摊,无所谓的反问。
佟子斌砸吧砸吧嘴,高崖在旁边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等佟子斌走了,高崖才转头对苏醒说:“辛苦你了,不过太危险了。”
白色宝马后面跟着一辆小型货车,是他们的同伙,车上有刀子和铁棍。因为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发难就被制住。倘若真的发生激烈对抗,苏醒和小蛙的安危难以预测。
苏醒宁可面对佟子斌的尖刻,也不想看到高崖的温柔。但她太累了,累到全身的感统都在麻木退化。原本敏锐的知觉像退潮的海水,远远的离开,只剩下干涸而伤痕累累的有机体暴露在这个星球的风吹日晒之下。
疲惫的笑了笑,苏醒没说话,扭头去看病房的方向。
刚才有医生走进去,应该是祝宁远快醒了吧?
然后电话又响了,高崖瞥了一眼,没有看清。但是模糊之间,他似乎也能确定,和上次的是同一个人——邹如海。
第80章 《独自美丽》(八十)
生命的支点
对祝宁远的询问和相关的调查工作,是检察和公安的事情。按照后来检察院派人过来配合高崖的情况看,应该是归口到检察院。至于后来是不是要移送公安,那就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无论如何,除了录口供,做证,苏醒并不能干涉甚至探知太多。
但是仅仅根据小蛙的只言片语,根据佟子斌和高崖之间片段的对话,苏醒已经大致猜出来:祝曼青已经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有意为两个女儿寻找一个较好的出路,这些人欺骗她说可以让国外的人收养这姐俩。祝曼青第二次取保期间就是和这些人联络,包括提供和修改姐俩的个人信息,用于“收养”。那张照片就是这个时候拍的。为了办好这件事,祝曼青故技重施,不惜再次怀孕。却不料发生意外,被提前收监。祝宁远开始相信了母亲,后来发现真相后,想办法打草惊蛇并利用身边的警力抓住了坏蛋。但是具体的如何控制对方的动手时间和怎样预测,就需要高崖他们具体的询问和查证了。
苏醒离开时曾经听到小警员低声议论:怎么会有这样的妈?
为什么没有呢?
自己吸毒已经病入膏肓,身体早就破败不堪。孩子的父亲生死不明——哪怕活着也是渣爹一枚,两个孩子还未成年,她该如何安排后事?
她的家人呢?是的,正常人这个时候都会问,家人呢?最不济亲戚朋友呢?换做以前的苏醒,也会这样问。但是只有亲身经历过被侮辱之后,才会明白什么叫“被抛弃”。
脏!
人们下意识的这样想着,然后不自觉的和这样的女性拉开距离。
她们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尊严,更何况,她们本就是受害者!恶意之下,也只能一个人趔趄前行!
苏醒最近的案子或多或少都是被迫接下,丛近月钱秀秀再到祝曼青,这些已经消失或者即将消失的女孩背后,都是空荡荡的。
苏醒觉得,无论她们经历过多么残忍的对待,都没有父母或亲朋施加给他们的痛更深更绝望!
他人即地狱。
唏嘘着录完笔录,苏醒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才发现,外面夜色如墨,时间已经是凌晨。
苏醒瑟缩了一下,扭头看看身后的灯火辉煌,对眼前深渊一般的黑色有些迟疑。
她居然不敢一个人走入这夜色里。
多少年多少次,她总是习以为常的踏入黑暗,一个人在夜色深浓的路上行走,从不畏惧从不退缩。夜色至于她,就是像呼吸一样的存在。
可是现在,她犹豫了,害怕了,退缩了。从灯火通明走入夜色的一刹那,竟莫名的有种走入梦境的恍惚。指尖触到衣服上的裂缝,鼻端传来令人厌恶的恶臭,混合了垃圾堆和尘土腐草的味道。深渊藏在夜色里扑面而来,狰狞无声。
她收回了微微抬起的脚步。
或者,走回身后的灯火里,等着天明吧?
“苏醒。”有人在叫她。
黑暗亮起了双闪,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出黑暗叫着她的名字。
苏醒从未觉得声音有一天会有太阳一样的力量,可以冲破黑暗的束缚,甚至能够像光一样消除黑暗。她也从未察觉,自己的心底居然一直渴望着这样的声音,一直等着期盼着他们一次次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