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牢(62)
那把刀明晃晃的刺入她的胸膛,那种疼痛,远不及一颗心碎裂的万分之一。
下手真狠,想想都觉得疼,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熬过被自己深爱的男人痛下狠手的绝望的,那刀的伤口总不可能是一朵玫瑰花的形状吧,没等我问,她转过身去擦了擦泪,我让她先把衣服穿着,她不肯,继续说道:
“那之后,他在我的床前跪了三天三夜,信誓旦旦的对我说,这辈子再也不会对我动手,两边的家长轮流来劝,伤口愈合后,我原谅了他,后来有一段时间,他每次看到我胸前的伤口都会内疚,我于心不忍,咬牙去纹了个身。没想到,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遭到他的毒打。”
就因为她把伤口用纹身遮挡住了,滴酒未沾的他以她不守妇道为由对她进行了第二次家暴。
她心灰意冷,提出离婚,于是迎来了第三次家暴。
那之后,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无数次的家暴换来的,是她一身的伤痕累累,看着她那满身疮痍,我原地转了两圈,等眼里的泪花都藏起来后,才打开相机带着颤抖的声音问她想怎么拍,她说我不会摆动作,我们慢慢磨合,你怎么教,我就怎么拍。
这是我爱好摄影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于别人是如此的非比寻常。
可我是真怕她会冻坏了,所以我让她躺床上去,她身上裹着裸粉色的浴巾,这间屋子唯一的好处是灯光很足,她化了淡淡的妆容,撩动头发的时候,妩媚动人。
但她面对镜头的时候很不自信,我说你调整一下自己,她说灯光晃眼,希望我别着急,等她缓一缓。
我是在她不经意的时候,给她拍了今天的第一张照片。
她像个无助的小姑娘一样,蜷缩在床上,抱着双膝,下巴放在膝盖上,碎发垂了下来若隐若现的挡住了她轮廓分明的脸,不知道是灯光的渲染,还是我真的抓拍到了,相机里,她的睫毛上有一滴晶莹的东西,像璀璨的光点,更似泪花。
镜头里的她,真的很美,美的像悬崖峭壁上孤冷的花,迎风而立,凄清摇曳。
为了互动,我给她看相机里的自己,她可能是害怕我同情她,急着解释:
“这不是我的眼泪。”
我没有回她,我想,大概是我在心里,看见了她的眼泪吧。
有了良好的开端,建立了彼此之间的信任,她从一开始的怯怯无为,到最后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是真的很想当一名母亲,很用心的在迎接小天使的到来。
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做的一切准备,都建立在最好的情况下。
而最坏的结果,无外乎是迟迟离不了婚,即使离了,男的那么暴虐,法律不可能随时随地保护她,要想顺顺利利的把孩子生下来,何其艰难。
即使生下来了,往后的日子,有个恶魔一般如影随形的父亲,对她和孩子而言,都是一生一世的折磨。
大概拍到了一百来张的时候,我指了指角落里的画册:
“能不能现在画一张,我给你录下来。”
她很羞涩,又有些难为情,我用裸粉色的被子裹住她的身子,她盘着腿坐在床上,她在认真的画,我在认真的拍照和录像。
时间流淌的很安静,屋子里的呼吸声极轻,我连咳嗽都不敢大声,害怕扰了她此刻对于孩子的美好愿景。
眼瞧着这幅画就要成了,最后关头,她突然抱头痛哭,我递了纸巾过去,她耸动着肩膀,哽咽着说: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拥有做妈妈的权利了。”
我被触痛了,好像全身下了一场刀子雨,我的手都快碰到她肩膀时,她突然抬起头来,冲我璀璨一笑:
“但缘尽于此,我别无选择。”
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下坠落。
这一天,正月初五,傍晚时分,星城下起了鹅毛大雪,我从丁当租住的安置小区出来,感觉全世界都离我远去,所有的温度和色彩,都从我的身体里剥离开来,迈开步子迎着风雪走去的那一刻,我的手机里,声响极大的收到了一条短信。
第49章
她哭着对我说,这是她最后一次拥有做妈妈的权利了
是丁当发来的,她说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我浑身都在颤抖,站在灌风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这座幸福感很强烈的城市,第一次让我明白了十年前来到这儿时看到的广告语,当时觉得很新奇,312路公交车上,为什么会贴着星城,一座爱恨交织的城市这样的广告语。
现在我懂了,身处城市中无依无靠的人,心里都交织着对这座城市的爱与恨。
其实上午第一眼见到丁当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内心摇摆不定,这种感觉我太懂了,想好好活下去,却身不由己,想一了百了的去死,却心有不甘,那颗支离破碎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死了吧,死了干脆,另一个反驳,活着啊,连死都不怕还畏惧活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