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想了想,又有些好奇:“您记得我的名字?”
“嗯。”J笑了下,平静地说,“你跟同学比稿,我看到了你的设计,觉得作品很不错,所以记住了作者名字。”
孟昭心花怒放,不高兴的情绪稍稍舒缓了一点:“感谢夸奖。”
J随意问:“刚分手?”
孟昭赶紧解释:“不是,我室友开玩笑的。”
“真相是?”
“我跟未婚夫异国,他回国了。”
“这样。”J笑了笑,没有再往下问。
车子驶离街区,来到药店。
夜色凉凉,J很快去而又返,换了条路回家。
一路上,好几次,孟昭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大道理,但竟然完全没有。
他并不健谈,似乎对这些八卦兴趣寥寥,路上聊了会儿建筑,聊了会儿学习,也没再说别的。
返程经过布鲁克林大桥,车速渐渐慢下来。
大半夜的竟然堵车,远远望去,车流形成长龙,余光之外,温柔的灯火在江水上漂浮。
孟昭降下车窗趴上去,刘海被夜风吹乱,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没头没脑地,喃喃:“我好想我未婚夫,我跟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一座……长得跟这个有点像的桥上。”
停了停,又纠正:“不对,应该说,他第一次告诉我真名,是在桥上。”
J笑笑:“你们很早就认识?”
“嗯,十年了。”孟昭回头,“J先生,你家在中国的哪里?”
“南方。”J说,“也有桥。”
“啊,上海?”
“广州。”
孟昭愣了下,惊喜:“我们竟然是老乡?”
J似笑非笑,看她一眼,视线又移开。
“猜到了。”他轻声道,“在饭桌上,听你说话,能听出一点。”
难怪他会注意到自己。
孟昭忽然对他倍感亲切:“那你也是在北方读书,然后到国外来工作的?”
J点头:“对。”
孟昭恍惚想起,室友说过,这位甲方,是学计算机的。
她张张嘴,试探着,小声问:“五道口……工程技术大学?”
跟对暗号似的,J笑意飞扬:“我们不是校友,我在你对面。嗯……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
孟昭微怔,兴奋起来:“那也可以算半个校友!”
五道口,圆明园,代指中国地位最高的两大学府。
两所高校在一条路上,遥遥相对。
车流挪动缓慢,孟昭的注意力被他吸引,好奇:“那你现在就一直待在国外?一个人异国他乡,不会想家吗?”
J不置可否:“我有女友。”
“也对。”孟昭思索半秒,嘀咕,“如果半年前,我未婚夫没有回国,我现在应该也每天都挺开心的。”
“你们已经分开半年了?”J笑着摇头,“异国半年,你还这么笃定,觉得你们会结婚?”
“为什么不?”孟昭睁圆眼,“我很爱他,他也爱我。”
J唇畔笑意未消,又摇摇头:“他给过你什么?”
“给过我……”孟昭被问得愣了一下,理所当然,“爱情呀。”
J望着她,眼神很深,停顿几秒,笑着移开。
他似乎不欲多谈,前方事故稍稍解除,他淡淡道:“挺好的。”
车上重又陷入沉寂。
J换了张CD,钢琴曲变成小提琴,悠扬的曲调在空气中飘散。
车子行驶出去一段路,孟昭忽然有点沮丧:“好吧,我室友也一直说,我未婚夫,大概率是不想再跟我在一起了。”
“但是……”她又小小地皱眉,“我觉得,他是爱我的。”
总有人问她,他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有没有送你什么,有没有什么,摸得着,看得见的东西。
——没有?是不是没有?那他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你。
但孟昭觉得,不是这样的。
她现在去想,自己似乎从未在谢长昼那里得到过纯粹的所谓的“宠爱”,两个人为数不多以恋人相称的时光里,他把她当做一个人。
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女儿。
他教会她怎么跟男性相处,怎么表达诉求、直面欲望。
即使此后他不在她身边,他留给她的一切无形的东西,足以让她独自面对社会丛林中的每一场暴风雨。
这才是真正的“痕迹”。
我爱过你,我尽力了。
此后你独行山川,拥抱的每一阵风,踏过的每一条河,都是我与你,共同走过。
孟昭想要的东西从来就不多。
但她贪心地,想要谢长昼所有的爱。
她攥着手机,布鲁克林大桥上交织的光影,从眼前扑漱着闪过。
J单手握方向盘,长久地沉默着。
很久,孟昭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突然低声说:“我不知道,只是在想,你在北京的那些年,有没有见过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