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问:“你男朋友呢?”
孟昭只是笑笑:“他回国了。”
女生以为两人分手,从此再也不提这件事。
后来再有聚会或派对,同组的同学总想为她牵线:“某某很不错,与你十分登对。”
孟昭都笑着拒绝:“不了。”
她们问:“不是已经分手了,还沉迷前任,走不出来?”
“不是前任,那是我的未婚夫。”孟昭将脸埋进围巾,温和小心地,有些傻气地说,“我们只是暂时异地,未来,我会去找他结婚的。”
尽管她也不知道,那个“未来”,究竟会不会来。
年末,二零一七年的最后一天,她的朋友们租了个场,在纽约跨年。
低音炮在耳边炮轰一整晚,孟昭的脑子嗡嗡响,难得提前离场。
从灯红酒绿的酒吧离开,她跟朋友们告别:“祝你们新年快乐。”
几个朋友喝得醉醺醺,颠三倒四地红着脸朝她抛爱心:“昭昭,昭昭,新的一年,你一定要比今年更好看。”
新的一年。
孟昭推开玻璃门,异国冷风扑面而来。
街边漂浮淡淡的白雾,沿着主干道向前走,大街上张灯结彩,到处是跨年的人群。
有金发碧眼的高个儿男生在街道上跑着跟朋友打闹,往对方头上喷雪花一样的白色泡沫,伴随着频繁响起的“呲呲”的空瓶声,以及各种乱七八糟、好友间互相笑骂的对白——
孟昭穿过人潮,一个人,再次来到纽约广场。
人头涌动,高楼灯光亮如白昼,攒动着的,是等待新年倒计时的人群。
她穿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毫不起眼,独自立在人潮中,戴着毛茸茸的小熊帽子。
夜空沉寂,四下喧嚣,她仰头盯着大厦灯光,摘下一侧手套,点开谢长昼的对话框。
手指停顿一下,长按录音键,声音很轻地道:“昼昼。”
松开,发送。
过去两个月,她每天都给她发消息。
谢长昼很少回。
她频繁地收到快递,从香港或美国本地寄出的,整箱装的零食汽水、应季配套的围巾手套帽子、礼盒装的大牌护肤品——
甚至是,她童年时曾非常喜欢的,广州某个老牌子的桑葚酸奶。
但谢长昼始终沉默。
她起初还在新闻上看他,他回到香港,在做什么项目,参与什么工作,与谁短暂结盟,跟大哥谢竹非的关系时好时坏——
后来渐渐地,不敢再多看。
无论看多少遍,都是不能拥抱,不能牵手……
未来可能,不再属于她的人。
孟昭仰头,沉寂夜空中有星子般的光点浮现,新年来临前的最后几秒,时代广场大屏幕显示出倒计时。
各个国家,各个肤色,各个语言的人,将目光聚集在一处,齐齐低喊:“十!九!八!……”
二零一七年的年尾,孟昭安静立在人群中,记忆飘忽着,回到二零零七的夏天。
台风过境的夜,她十五岁,在惶恐不安的局促中,被谢长昼大大的手掌牵着,带到钟颜家中。
那年谢长昼二十五岁,风华正茂,尚未被疾病缠身,有点凶巴巴的,对钟颜说:“你可得照顾好这小孩儿。”
钟颜问:“不然?”
谢长昼慵懒地笑了一声,开玩笑似的,说:“她救过我,她现在就是我的命。”
“……三!二!一!”
冷风迎面吹拂,钟声在那瞬间敲响。
新年来临,在人群排山倒海的欢呼与尖叫中,焰火飞升到半空,细碎的光点如雪一般落下。
孟昭闭上眼。
纤细手指仍握着手机,很久很久,她将未完的后半句话,一并轻声录给他听:“……新年快乐,昼昼。”
与他相遇的第十年,她又变成孤身一人。
在时代广场,宇宙的中心。
右手空空,心里发了疯一样叫他的名字,微冷的空气中,无人回应。
她想到张国荣的歌。
这么远那么近,千禧年的时代广场,涌动的人潮中,我们会不会已经错过了。
亲爱的。
人山人海里,你有没有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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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三月初,春寒料峭。
国内传回消息,钱敏实的案子尘埃落定。
证据确凿,他身份职位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法院驳回了他的上诉,第二次开庭审理,仍旧没有减刑。
孟昭听说这件事时,正坐在窗边读书。
这个季节,波士顿仍冷得要命。
她懒洋洋的,也不是很想去图书馆,清晨醒了,就裹着毯子坐在床上写论文,或做一做设计手稿。
孟向辰打电话来,委婉地向她转述乔曼欣的情况。
后头这半年,乔曼欣也有好几次,试图联系孟昭。
但非常不巧,不是孟昭正好没接到电话,就是乔曼欣等待忙音的时间内,后悔了,又兀自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