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总是把你放在第一位。
——你也要为妈妈考虑一下。
这两句话像诅咒一样。
一直缠绕孟昭。
时隔十来年,这个深夜,她坐在病房中。
觉得好笑,又有些想哭。
她深吸一口气:“我说的根本不是试婚纱时的事……当然,可能也有关系,你第一次就纵容他。”
后来一次又一次,钱敏实一直在试探。
直到结婚当天。
孟昭平静:“你结婚那天,钱敏实到后台来找我,想脱我衣服。刚好有人敲门,我就挣脱他,逃跑了。”
孟昭后来也想过,如果当时没人敲门。
她确实被侵犯了。
她会怎么做。
没有第二个选项,她会当场报警。
哪怕毁掉乔曼欣的婚礼,她也一定要让钱敏实付出代价。
然而,不幸中的万幸是。
她成功逃跑,在台风过境的雨夜,遇见了开车从广州大桥上路过的谢长昼。
十年过去了。
这个人,如今仍坐在她身边,与她并肩。
乔曼欣愣住,好一会儿,说:“你为什么不跟妈妈说,你……”
“我说了,有用吗。”孟昭打断她,“你会因为我,跟他离婚吗?”
读中学时,乔曼欣也问过她:“为什么突然就什么心里话都不跟妈妈说了,甚至连节假日也留校不回家?”
孟昭非常直白:“不想见到钱敏实。”
她说过的,她全都说过的。
但乔曼欣的态度永远都是:你对钱叔叔有偏见啊,这样不好的。
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长还在增加。
乔曼欣陷入长久的失语。
这些年来她忽视的、断续的细节,捂住眼睛不愿意看、不想接受的事,被直白地抛到眼前。
许久,她翕动着嘴唇,苍白地解释:“昭昭,妈妈不是故意……”
“不重要了。”孟昭垂眼,“我以后,跟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乔曼欣急了:“那你,就打算一直跟来历不明的男孩同居?你……”
“终于轮到我说话了,是么。”谢长昼轻笑一声,嗓音颇有磁性地,打断她,“我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社会男孩,阿姨,认识一下,我是你未来的女婿。”
他语速不紧不慢,慵懒,甚至是傲慢的。
慢悠悠地,说:“我就不叫您妈了。反正,你也不配给我们昭昭,做妈妈。”
“你怎么这么说话?”乔曼欣这时候倒很笃定,“我不会把昭昭托付给你这种人。”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谢长昼冷笑,“您有空,不如多计划一下——”
“后半辈子,多久给钱先生探一次监。”
这话像宣判,将电话那头与电话这头,远远地隔开。
乔曼欣还在说话。
但后头的内容,谢长昼都没听。
他伸长手臂,将孟昭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让她能够一抬眼,就看见自己。
小姑娘有些失神,垂着眼,鼻尖泛红,不知道在想什么,憋着一口气。
“别憋着。”谢长昼一手揽着她,一手捏住她的脸,轻轻掐一掐。他嗓音低哑,亲了下她耳旁的脸颊,语气很正经,“想说什么?来,跟哥哥说说。”
他的动作亲昵又极具安抚性,孟昭抬眼看看他,又将目光收回去。
她还是没开口。
她听见乔曼欣后面的话。
乔曼欣乱了阵脚,语无伦次,说出来的话没什么逻辑,无非也就是:
她不记得了,她不知道那么严重,她没多想,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说到后面,乔曼欣几乎都要落下泪来,她说:“我一个人抚养向辰也不容易,如果没有你钱叔叔,我该怎么办呢?不管怎么说,你钱叔叔他,为这个家,做了很多贡献啊。”
孟昭觉得非常恶心。
她有点困了,脑子出奇清醒。
那种被恶心到,听见某人名字,胃里就翻江倒海的感觉,反反复复,涌上心头。
她不再听下去。
抬手挂断了乔曼欣的电话。
然后就着这个靠在谢长昼身上的姿势,攥住他的衣领,将整张脸埋上去,低头抵在他肩膀。
谢长昼顺势抱住她,手掌落在她纤瘦的后背。
他哄小孩似的,手掌轻轻拍她:“不想这些事了,我抱你去睡觉,好不好?”
孟昭闷不做声。
他的气息将她包裹,她躲在这个怀抱里,一动也不想动。
谢长昼用手指替她梳理长发,她头发好黑,长而蓬松,又不会显得太乱。
他贴在她耳边,热气席卷,眼睛里温度很低:“等天亮了,我们就去告他,嗯?”
孟昭停顿一下,眼尾红红,迟疑着小声:“没证据的。”
过了这么多年了,没法举证,何况,钱敏实直到目前也还停留在“骚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