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5)
“来看看你。”
阿溪冷静地放下白兔,冲着她无声地说了一句“快回去”,随即走去开门。
常迩也有些不安,不等连仪进来,紧跟着小皇帝的路线撤了出去。
好在二者不同路,常迩也不必担心半路被小皇帝看到“嫦娥的兔子跑了”。她心绪沉沉地溜回住所,想着找个机会问问阿溪,那天子到底想做什么——又觉得他轻佻则已,与阿溪独处时却并无逾越——不提翻窗的话。
连家的状况与常迩来之前预料的不大相同,她正思考着该不该调整设定,忽然觉察到空气中传来一股震动。常迩转头一看,见房门上映着个人影。她有些意外,第一反应是连仪派人来找自己,然而门一开,才陡然明白,为何刚才阿溪要自己赶紧回来。
翻窗幽会的登徒子站在门口,瞧着磊落端方,脸上还有笑。
“足下便是常先生吧?听说先生精于棋道,可方便与在下切磋切磋?”
常迩:“……”
听说在人间,违抗君命其罪当诛——不知妖又如何?
第3章 三步
连仪三人到的时候,常迩和登徒子正胶着厮杀。阿溪讶然地喊了一声“池公子”,连仪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池公子此时看到连仪倒也不慌不忙,毕竟闯的只是客房而非小姐闺房。常迩也收回心神,偏头一扫又看向池公子:“不如今日便到此这止?”
池公子不答反问:“常先生,你当真听不到?”
常迩笑了笑:“既是失聪,感知自然较常人敏锐些。”——故而稍加注意,便知有人来了。
连仪已走到二人身边,对着池公子,微微低头:“池公子怎么来了?”“自然是听说你府上招了个黑白圣手,一时心痒便来看看了。”池公子理直气壮,“本以为坊间传言夸大其词,没想到确实名不虚传。”他视线一转,落到连仪身后一个文弱秀气的蓝衣书生身上,开口询问,“这位是?”
连仪只好介绍道:“这是画师唐随先生,与常先生也见过了。两位,这是在下的友人,池衡公子。”
池衡看了看唐随,笑道:“倒也是一表人才。”
阿溪:“……”
常迩看不下去了。
“唐先生,”常迩看向唐随,“我今天才到,想在后院走走认一认路,不知你愿不愿作陪?”唐随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求生欲占了上风:“好,正好,我也想认一认路。”
两个幕僚相伴离去,唐随走出小院后似也松了口气,主动开口:“常……常兄为何也今日来了?”问罢不见常迩回应,诧异转头,暗忖自己莫非错估了同僚的性情。常迩有所觉,意识到什么,收回心神看向他,歉然道:“忘了告诉唐兄,在下是失聪之人,只因学过唇语才勉强能与人交谈。”唐随明显一愣,一时无言。常迩主动问了一句,他才复述了一遍。
常迩道明原由,自然也问了唐随的原因——想来三个幕僚,有两个人都提前报道,听着就跟排挤第三人似的。
“我为致歉而来。”唐随叹道,“先前比试,一时心急,弄巧成拙,险些闯下大祸,若非连公子及时出手,还不知如何收场。”
“唐兄无心之举,连公子也不像气量狭小之人,他既择你入府,你大可不必耿耿于怀。”常迩笑道,“说来,唐兄的画技当真精彩绝伦,不知师从何人?听坊间传言,此前唐兄在望京也不曾崭露头脚,想来不是京中人士?”
唐随点头:“实不相瞒,我自南郡来,家师自称无名之辈,我也不知他的真身。年前家母病故,我无牵无挂,便行游四方。
“看来唐兄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缘何起意应试连府画师的差事?”
提及此,唐随露出一点无奈:“便是闲云野鹤,也需果腹。”
“……也是。”
次日,阿溪的第三个老师到了——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本家姓钟,生得敦厚样貌,据说家境窘迫,家中父母发妻皆亡故,独自抚养着五岁大的女儿,还在为明年的春闱作准备。连公子慷慨,得知他境遇,便让钟生将女儿一并带到连府住下。
晚饭时分,连仪在后院水榭略备酒宴,兄妹二人加上三个幕僚列坐同席。连仪看起来心情不错,但其余四人都不是好谈天的性子,待他挨个问了一遍三人经历,话题似乎就到了绝路。
“唐先生,阿溪忽然开口,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少女神色是纯然的好奇,“我听说你在比试当日以一幅凤鸟引出百鸟,十分精彩,可惜当时我不在,不知今夜是否有幸再见奇观?”
唐随微僵了一下——在座几个人,也只有阿溪不知当日的乱状。他有些迟疑,看向连仪:“要作画须备下器具,只怕给公子添麻烦了。”连仪闻言笑了笑,道:“唐先生客气。我延请诸位本就是为教导舍妹,先生此时作画,也算是开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