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明月(415)
明如月也站起来走到糜传家身后,边给他按摩肩膀边乐滋滋地说:“就是就是,我发现一个现象,我们身边的少数民族乡亲总体比咱们汉族的人过得快乐些,人家想唱就唱,想跳就跳,我们却很少有天生就能歌善舞的。”
糜传家看着邹宝柱说:“哥,有事就说嘛!”
邹宝柱挠挠后脑勺说:“也没啥大事,拉姆想让问问满铤首长,强巴现在怎么样了?”
黄满铤一拍脑袋说:“瞧我这记性,光顾得争论了,竟把这事给忘了。本来传家哥信上说让我把强巴一起带回来参加家庭会议的。
可是,他到了部队上后,因为马骑得特别好,很快就被大机关选去当通讯员了,离我那里远得很,根本来不及。
而且那边部队一刻也离不开他。听有关首长说,他是部队里少有的藏族同志,藏话说得好,汉话也说得了,将来会派上大用场的。”
泽旺拉姆羞答答地说:“谢谢首长的关心!我那个弟弟呀,野惯了。当时让他在菊花岭好好上学,可他就是坐不住。
现在到了队伍上,没文化可怎么工作呢?
请首长督促他多学习,将来我还是希望他回到青海湖边去,那里才是藏家的天堂。”
第58章 《故乡明月》(第一三三——一三四节)
——一三三——
局势的发展与糜家家庭会议判断趋势是基本一致的,这让糜传家和明如月的行动主动了许多。
只是发展变化的速度比他们估计的要快得多,休养生息的愿望还是落空了。
糜传家设想的生意的恢复遭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人。
青壮年大部分被政府强制要求去当了兵,当地人给这种行为取了个难听的名字叫「拉夫」。
听说镇上有个小伙子因为右手食指受伤截掉了,拉夫到部队后很快就被退了回来,原因是不能打枪。
一时间,菊花岭的青壮年生意人中,几乎个个是没有食指的。
正因如此,抗战后糜家的马帮也得了个「四指马帮」的雅号。
抗战中后期,全国各地的大户人家都以防止日本人偷袭、“看家护院”为名拉起了许多家丁团、民团,政府当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放任自流的。
可是,战后,当想管束和取缔他们的时候,许多人或三五成群、或几十上百的上山为匪、落草为寇了。
因此,战后很长一段时间,糜传家不得不亲自出面重新铺垫他们的传统商道。
糜传家非常清楚,商道的铁律是能卖才买。经过长期战乱的老百姓,能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也清楚,无论生活艰难到什么样子,梁州的茶在青藏高原就如同茶卡盐湖的盐在梁州的受欢迎程度是一样的,他决定必须首先确保梁州到茶卡盐湖的商道。
听说老板要亲自走一趟土匪、响马当道的高原商道,「四指马帮」的成员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想要陪着他走这一趟危险之旅,就连泽旺拉姆也非常想回到她的天堂去看一看,虽然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弟弟妹妹也跟她到了梁州,可她总也放不下青海湖那蓝色波浪和塔尔寺的酥油灯光。
糜传家现在思虑的并不是商队和自己的安全,他苦苦思索的是如何应对沿途的劫道者们。
他想过打打杀杀、想过金银收买,甚至想过同流合污,最后他在和夫人明如月反复斟酌后认为,这一路之上的大户人家,许多是知道糜家的,他们的家丁也多少听说过糜家。
于是决定用糜家的旗号影响土匪,用仁爱之心引导响马。当然,糜传家也知道,根据他们的特点,进行相应的打点肯定是必要的,准备刀枪也是必须的。
在那些人的眼里,「利」一定是第一位的,「义」是只对内、难对外的。
队伍的规模是糜传家最难下决心的。一方面,经过多年的战乱,百姓已经赤贫,购买力非常有限。
而因战争中断生意往来的商户集中恢复运作,生活必须品和低端消费品市场肯定供过于求。
另一方面,菊花岭,甚至是周边几个乡里的知情人,都想搭上糜家这个顺风车。
反复权衡之后,糜传家决定采取「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新的经营模式。
糜传家决定召开两个会来说明自己的意向。
第一个会召集的是和糜家有雇佣关系的人家。糜传家只是跟大家重申了一切照旧的想法,因为他知道,培育一个成熟的队伍是非常不容易的。
但是,这些跟随糜家多年的人家都清楚,今时不比往日,时局乱了,人心也乱了。
他们主动提出,请东家适当调低一些他们的待遇。经过反复协商,糜传家采纳了大家「先经营、后算账、再分享」的方法和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