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芋苗+番外(2)
小女生越说声音越小,目光下移,落在唐芋溅了一片泥花污渍的白腿袜上。
彻底没了声儿。
像看不见她的欲言又止似的。
唐芋把手落在她头顶的花骨朵上,安抚道:“很棒。录像带我来找吧。”
边说着,顺势弯身拾起电视柜上的空调遥控器,调低了两个度。
正走到落地窗边,一阵钻心的刺痛从右脚腕骨隐约传来。唐芋面色如常,只细眉凝了一刻。
旋即合上纱帘,把呜呜咽咽的风声隔在了外面。
“老师今天路上出了个小状况,耽搁了大家些时间,抱歉。”
她错认得诚恳,底下小家伙们丝毫不介意,七嘴八舌地应着,只关心她们温柔漂亮的唐老师被什么绊住了腿脚。
唐芋抿了下唇,温声笑着。
“不打紧,下雪了地面湿,滑了一跤。你们可要小心些,别学老师笨手笨脚。”
这话倒是不假。
小巷里湿苔本就多,再叠上一层薄雪,青石砖滑得下不去脚。
但这一摔,勾出的却是陈年旧伤。
在当着学生的面掉份儿。
和丢掉这份工作之间。
唐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趁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场雪,唐芋蹲下身时,牵扯到脚腕腕骨,又是微微刺痛。
她稍停了几秒,干脆挽着头发,直接弯着腰在堆满录像带的盒子里翻找。
没找到想要的。
却翻出来一只别致的羊皮小包。
唐芋指尖微顿。
鸦黑的发随之顺着指缝滑了出来,垂在她低敛的眉眼之间。
身后围上来几个小女生,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龄,也不问,心有灵犀似的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
望着唐芋。
“”
在小家伙们的眼中。
唐芋就是个有求必应的佛系仙女。
但这回,她们只听见声清落落的叹息。
如雪降落。
先前迎她进来的小女生从没见过唐芋这般神思。
像擦到了某根,极其脆弱、易碎的弦。
而颤了颤,坠下些细雪。
但也只持续了几秒。
随着她莞莞勾起的唇角,眼底那点痛色也被一并抹去。
“这是失败的反面教材,我们今天不看这个。”
小羊皮下面压着盒老旧的磁带,蒙了层灰尘。
唐芋捡出来扫了一眼。
顶端贴着一条小小的白纸签。
备注:柴可夫斯基 《胡桃夹子》
唐芋松口气。
直起腰,抽了张纸巾拂去磁带盒上的灰,晃了晃手腕。
“今天我们来鉴赏一部九二年的‘圣诞芭蕾’舞剧,首映于圣彼得堡玛丽亚剧院。”稍作停顿,她笑:“希望将来能有机会,看到大家登上这样的舞台。”
-
“啪。”
轻微的一声。
练舞室里陷入昏暗,唯独屏幕上散出一厘微光。
忽明忽暗。
荧幕上播放着《胡桃夹子》的第二幕。
《糖果仙子之舞》
王子带着小克拉蕾来到了奇妙的糖果王国,糖果仙子跳起舞欢迎他们。
竖琴音色清碎,糅杂旋律温柔的钢片琴,共同织就出了一场如梦般的幻境。
这样美好的景象。
也就只有梦里——
思绪戛然而止。
唐芋玻璃球似的乌黑眼珠雾了一瞬。
她却连梦也没有。
-
唐芋站在开关旁边愣神。
一直到最后一幕结束,才堪堪把神思晃了回来。
她低眸扫一眼手机屏幕。
两个小时余一刻钟,再加之她晚来的十分。
拖堂了。
好在这节是付费课时之外,唐芋心血来潮,额外附赠的。
不知道听谁说她会跳完整的天鹅湖,这群欢实的小天鹅嚷嚷了整一月。
她原本预定跳给她的小天鹅们看的。
还好没有过早通知,招致不必要的落空。
唐芋垂睫,望一眼腕骨处盛开的两朵泥花。
笑容微涩。
时也。
命也。
楼下隐约传来窸窣交谈声,唐芋裹上外套,拍拍手招呼着小女生们换掉芭蕾舞服下楼。
挨个把学生送到家长手里,再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解释拖堂的原因。
家长大多数都是通情达理的,没有计较这一二十分钟,牵着自家小公主的手,同唐芋道别后,身影缓缓匿进了风雪中。
唐芋望着。
略微失神。
“老师”
袖口被人轻扯了下,小猫似的一声。
低眼一看,还是叫作“乐遥”的女孩儿。目光怯怯地瑟缩在她身边。
唐芋扫了下风衣的衣摆,蹲下身,视线同乐遥齐平。
温声问:“乐遥,妈妈怎么还没到,老师打个电话问问好吗?”
听到这话,乐遥头摇得像拨浪鼓,把头顶的花骨朵都摇散了。
“妈妈在加班,我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