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辰抿唇,仰头望向他背影,不知为何,这背影和她那天看到的坐在阳台上喝闷酒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心情似乎很不好。
李惜辰低声问:“你不开心吗?”
他闻言回头,扬起一抹笑,声音也带着笑意,“怎么会?反倒是你,每天要开心些。”
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往上扬,唇珠很漂亮。
片刻后,他忽然又蹲下来,猝不及防靠近,两人挨得太近了,近到李惜辰快要呼吸不畅,她还能听到很急促的心跳声。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刻要跳出来了似的。
但他只是伸手拿走了她唇瓣上的胶带。
那一瞬间足够她脑补许多场景。
于是她的梦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脱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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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李惜辰都沉浸在那个梦里出不来,时不时就脸红。
于是她傍晚没有给邻居先生开门。
他们照例进行了问候,邻居先生把榴莲千层挂在她门上,然后回了自己家。
只不过这天晚上李惜辰在写不下稿子时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失眠严重”几个字,最后得出比较靠谱的结果是——焦虑引发的失眠障碍。
入睡困难、严重早醒、日常焦躁、偶尔心悸、手心冒冷汗,还伴随着身体其他部位的疼痛,页面上还有一行大字——若上述现象多次出现,请尽快到医院精神科就诊。
是很严重了。
李惜辰坐在房间里试图挣扎。
身体是有自愈能力的,她努努力,慢慢调整,是不是会好呢?
像是有心电感应般地,顾瓷给她发了条信息,是关于林安贤心理咨询师的。
【瓦瓦:据说那家心理咨询室重新开业了,这个是新鲜出炉的独家采访。】
后边跟着一条网络链接,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人逆光,穿着白大褂,背对着镜头。
就连背影都藏匿在宽大的转椅里。
记者起先的问题很咄咄逼人,譬如:“你知道林安贤为什么自杀吗?”
“你觉得作为林安贤的心理咨询师,需不需要对林安贤的死亡担责呢?”
“林安贤在自杀前一周还找你做了心理咨询,当时他的情况有异常吗?”
“……”
一个个令人窒息的问题抛出来,对方始终一言未发。
记者急了,声音忽地拔高,“据说林安贤去世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在那通电话里他说了什么?!”
“抱歉。”他的声音经过了变声器处理,但能通过语速和语调听出他的温吞,“这是来访者的隐私,无法告知。”
“那你觉得自己作为林安贤的心理咨询师,是否需要对他的死亡担责呢?”记者再次抛出这个问题。
隔着屏幕都感受到气氛的紧张。
良久,对方反问:“你觉得心理学是什么?”
记者没想到他会如此反问,顿了几秒才回答:“是研究人的心理,最终实践于生活中,治疗人的心理疾病。”
“治疗心理疾病?”对方尾音上扬,带着疑惑。
记者反问:“难道不是么?”
他有理有据地反驳:“患者发现自己精神状态有问题,来寻求心理咨询师的帮助,但你的咨询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难道说你只是沽名钓誉么?是整个心理咨询行业都是如此,还是唯独你一人如此?”
“呵。”对方轻笑一声,“这顶帽子扣的。”
记者一看就年纪不大,一腔热血地问到底:“我们知道,目前心理咨询师的时薪在500-3000,在国内行业薪资排名中实属不低,你们难道不需要为患者负责吗?如今患者自杀,你难道不应该对此负责任吗?”
记者步步紧逼式的问话让人听了很窒息。
起码屏幕前的李惜辰替这位陆咨询师捏了把汗,并且整个人都征在那儿不敢动,仿佛身临其境了似的。
她总这样,共情力太强。
她想,要是有人这样问她,怕是她直接会在镜头前哭起来。
“他对我来说不是患者。”陆咨询师不疾不徐地回答:“是来访者。”
顺带还安抚那位急躁的记者:“你不要着急,我一个一个地回答你的问题。同时,这个视频是我首次,也是最后一次回答和林先生相关的问题,往后希望不要再有记者来我咨询室门口蹲守。”
“你刚刚问我是否需要对来访者的死亡担责,是吗?”他重申了对方的问题。
记者点头应是。
“如果你去医院做手术,手术期间你身体数据一切正常,手术很成功,但在手术后由于某些不可控因素,你去世了。哦不。”他顿了顿,“用我来打比方吧。我因为某些不可控因素去世,你觉得医院或我的主刀医生是否需要对我的死亡负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