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231)
他略感快意,“哼”声混着粗重的鼻息,让笑意显得异常阴戾。
“……臣这回失手,可……可从前为殿下和郡主立……立过汗马功劳,郡主救……救命……”
那黑衣人被制住了要穴,全然使不出力气,只能勉强用发颤的声音祈求。
听他公然把潞王府和谋逆行刺连在一起,徐允贞终于回神反应过来:“你是什么人?满嘴胡沁什么!”
这一疾言厉色,立时便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掩面痛呼,泪流不止。
裴玄思愉悦地听着那一声接一声的干嚎,眉梢轻挑:“不错,莫要含血喷人,潞王殿下和昌乐郡主岂是你这厮能随意攀扯的?”
那黑衣人手脚无力地挣扎着,仍旧拼尽求生的欲望不住呼救,什么犯忌不犯忌,已经顾不得了。
徐允贞自然容不得他继续说下去,捂着脸,咬牙忍住钻心的疼大喊“来人”。
她连叫了好几声,竟听不到半点回应。
“不必麻烦了。”
裴玄思似笑非笑,暗中与那黑衣人换了个眼神,便将他扭到面前,抽出腰间的长刀,戳进他腰肋。
黑衣人抽搐了几下,耷头软倒。
裴玄思拔刀在他身上抹净了血,顺势飞起一脚,将尸体踢出敞开的侧窗,落水的“噗通”声接踵而至。
“臣斗胆自作主张,这等信口诬陷的宵小之徒,就替郡主料理了。”
他着意将“诬陷”和“宵小”说得极是玩味,说话间,还入刀鞘,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木架。
眼瞧着他解开姜漓腕上绑绳,动作又轻又柔,仿佛唯恐她再受一丝痛楚,徐允贞眼中像要渗出血来,摸着自己毁得不成样子的脸,不住喘着粗气。
“裴玄思!你以为你赢了?这么带她走就万事大吉了么?呵……妄想!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放过你们!”
怨毒的语声乌云般笼在耳边,裴玄思嗤鼻一笑,小心翼翼地把姜漓横抱在臂弯里。
“郡主也该听到了,今晚有逆贼入宫行刺,已经抓了不少,须得连夜审问,万一到时候招出些对潞王殿下不恭的话,那可就不大好了。所以么,臣得及早回去,还请郡主见谅。”
徐允贞见他不光对自己的话不屑一顾,言语里还暗藏威胁,几乎气得发疯。
“这……这是你给我下的套啊!裴玄思,为了一个姜漓,你偏要跟我作对是不是?好,好啊,今晚这笔债我记着了,你可别后悔!”
裴玄思已经抱着姜漓走到了门口,步子微顿,头也不回地轻哼。
“彼此,彼此,这里也奉劝郡主一句,有什么事就尽管冲着臣来,可千万别打她的主意。否则,臣要是真不择手段起来,也不知会做出什么犯上的事。”
三更之后,夜到了最深最沉的时候,南薰坊裴家老宅的大门却被拍得山响。
睡得正熟的门房仆厮被吵醒过来,骂骂咧咧地披衣起身,刚把门栓打开,绯红的人影就像一样风涌了进来,几乎是从眼前一掠而过。
那开门的仆厮愣下神才醒觉是自家主人,回头眼瞧着他快步绕过影壁,依稀看到臂弯外露出的天青色的袍摆和绣鞋,不由暗暗吃惊,登时困意也没了,慌忙跑去禀报执事的管家。
裴玄思来到中院时,府里老家院已经领着一大票人从侧门迎了过来,看清他怀里抱的是姜漓,先是一惊,随即满面欢喜的带头跪倒,朗声叫道:“奴婢们恭迎公子和少夫人回府!”
其他人自然跟着学样儿,呼呼啦啦跪满了半个院子,叫得响亮无比。
“大半夜的叫什么?都起来吧。”
裴玄思眉头轻蹙,唇角却挑着掩藏不住的笑,似乎对这副迎驾般的阵势很是认可。
那老家院瞧准脸色,依旧喜笑颜开的带着众人起身,朝他怀里女扮男装的人望了一眼,上前低声关切:“老奴贺喜公子,这个……少夫人可没事么,要不要命人去请郎中来?”
“不必,没你们的事,都去歇着吧。”
裴玄思撇颌示意,抱着怀里的人就往楼上走。
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仍能听出一股子高兴劲儿。
那老家院眨巴着有些昏花的眼,暗想当初少夫人走得叫人那般心疼,现在又被公子亲手抱回来,就算不是真的和好,也该是有转机了。
如今老太君和那个刘家娘子已不在府里,少了妨碍,只有这小两口,天长日久,说不准就雨过天晴了。
这么一想,不自禁地打心眼儿里替两人高兴,赶忙吩咐身后:“快去,快去,叫灶房把炉门捅开,多烧些热汤,让公子和少夫人洗漱暖身,哦,还有,别忘了备些宵夜,一并送过来!”
众人哄然应了声,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地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