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识途(174)
钟盟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轻松。
甘棠皱着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第二天醒过来,那个女人的尸体就不见了?”
“对。”福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甘姑娘,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你不是会捉鬼吗!”
“你先别急。”甘棠摆摆手让他安静下来,手腕系着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跳跃作响,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一场梦呢?”
福寿一听她这问题,着急忙慌地往前走了两步,解释说:“绝对不可能是梦,我记得那女人的血溅到了我眼睛里,然后顺着滴到了我领子上。”
他指着自己的衣襟处让他俩看,灰色的袄子上果然有一两滴深色的印记,像是无意缀在上面的落梅。
钟盟用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印记,还是有点儿不太相信,抱着胳膊又问他说:“有没有可能是在你晕倒以后别人偷偷把她尸体抬走了,或者她压根就没有死?”
“不可能!”福寿立马否认到,他瞪大眼睛,甚至用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她的血喷得那么远,怎么还能活着?更何况,她是自杀的,我眼睁睁地看着的!”
甘棠正一边瞧着他的动作,一边听他说话,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某一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等等。”她打断道。
其余的两个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尤其是福寿,手还茫然地举在半空中,讷讷道:“怎……怎么了,甘姑娘?”
“你把你的左眼扒开。”甘棠说。
福寿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她说的那样做了。
“有什么问题吗?”钟盟凑近看了看,转头问身旁的甘棠。
她犹豫了下,指着福寿的左眼道:“你看他眼睛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钟盟听闻愣了下,又仔细扒着他的眼睛瞧了瞧,边看边惊奇出声:“诶,好像还真是,你眼神儿可以啊甘棠。我之前没仔细看,以为他是吓的所以才眼睛发红,但是现在一瞅,好像不是血丝,而是小疹子?”
福寿一听腿都软了,一把抓住甘棠的袖子,慌张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是不是得病了?”
“我现在也不太清楚。”
“我得去那栋房子看看。”
小楼背阴,平常照不着太阳,所以一进门就有一股子阴凉凉的寒气。正冲门口的是个会客厅,里面零零散散摆放着几张家具,看样子有些年头了,不仅破旧甚至上面还落着灰。大门的旁边有一扇及地的窗户,拉着窗帘,整个屋子显得又昏又暗,像是很久没人住过的样子。
而那个碎片一样的东西还被扔在地上,与福寿看见时别无两样,尖锐那头朝里,看上去就像一片普普通通的玉。
甘棠站定在它面前,缓缓蹲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拾了起来,仔细地端详着。
碎片的尖锐处凛冽地闪着银光,看起来确实能够见血封喉,但奇怪的是,她皱了皱秀眉,攥紧了手中的东西,这尖角上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血迹。
甘棠心里不禁打鼓:难道真的是鬼怪作祟?
坦白来讲,刚开始听福寿说起这事儿时,她压根就没有多放在心上,这年头又没有多太平,有时候人心比鬼怪还要险恶得多,所以不见得就一定是撞鬼了。
但是当甘棠瞥见他眼睛里生的东西时,她又有些不太确定了,尤其是在看到这件碎片后,之前的那种怀疑几乎一瞬间到达了顶峰。
这应该不是一场意外。
她掂了掂手中的东西,用怀里的手帕轻轻包裹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正准备起身再去小楼的其他地方看看时,后面的大门突然毫无防备地被推开了。
夕阳迟暮的光线猛地从外面照进来,灰尘熙熙攘攘地浮在空气中,后面传来一声又一声越来越近的脚步,落在木质地板上,清晰而不急不缓。
甘棠蹲在地上,背对着门口,整个人甚至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来。
当时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千种可能性。
却唯独少了出现的那一种。
后面的人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紧接着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小姐,你一直蹲着不累吗?”
甘棠愣了一几秒,闻声回头看身后的男人。
他斜倚在门边,长腿交叠,一身深黑色的中山装,脚上穿着同色系的皮鞋,脊背挺直,长身玉立,看上去有种贵公子的风度。见她望过来,便偏头冲她遥遥一笑,礼貌极了。
“你是谁?”甘棠缓缓站起身,目露警惕。
两边辫尾上杏黄的流苏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荡来荡去,让厉戎一下子想起了初春时节自家院子里种着的迎春花,也是这样明亮的颜色,又嫩又小,在风中肆意招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