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识途(168)
“你能想通自然是好的。”甘棠回答。
蒲相宜拿出纸巾轻轻擦了擦眼睛,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情绪,拎着包站起了身,向她告别道:“那我就先走了,你赶紧去病房里看厉戎吧,他还在等你呢。”
说罢,她便转身匆匆离开。
……
甘棠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厉戎正半倚在病床上,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专注到甚至没有注意有人进来。
病房是单人间,环境很好,还有两扇大窗户坐落在病床右手边的位置,进门的地方甚至还有待客沙发和小茶几,可以称得上是极为舒适的了。
甘棠没有出声打扰他,转头轻轻关上门,然后才走近他面前,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床边。
这时厉戎才似刚发现她一般,第一反应竟是拽住她的手腕,撩开袖子看了看,见她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妥善地处理完毕后,才松了一口气似的,顺势握紧她的右手,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甘棠被他的反应逗笑,与他十指紧扣:“这不应该是我来问你的问题吗?明明你伤的比我更重。”
“我没事。”厉戎毫不在意。
甘棠的目光在他脸上摩挲了片刻,伸出左手指尖又轻又柔地碰了碰他眉骨间的伤口,从那上面径直划下来,霎时间就使厉戎身上的冷厉浓了几分。
“疼不疼?”
厉戎被她的指尖搞得心痒痒,一把抓住她的左手,将两只手同时拢住,放唇边亲了一口后,微笑道:“不疼,这点儿小伤算什么。我还记得我在第一个梦境里受的苦比这多多了,那才是真的难挨,尤其是当时你还不在我身边,更是每一秒都是煎熬。”
甘棠脸红了一下,怕他看出来,赶忙转移了话题:“对了,刚才我在警局的走廊上碰见了陈培风,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
听到这个名字,厉戎的脸色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我是真的没有猜到会是他。”隔了半晌,他才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不可察的挫败感:“我原来想过会有内鬼,也将身边所有人都怀疑过一遍,但是仍然没发现。”
“或许是因为我下意识的排除了他吧。”厉戎眼皮轻敛,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甘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在包里翻出了那封信,递到厉戎手里。
“这是什么?”厉戎看着手上棕褐色的信封,愣了一下。
“刚才临走前,培风让我交给你的。”甘棠回答道。
厉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将信接过来,从封口处撕开,从里面掉出了两样东西,一张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甚至都起了毛边儿,手指碰上去有一种扎扎的感觉,厉戎攥着照片的一角,迟迟没有翻到正面,他出神地望着手上那堆东西,似是在犹豫,又似是不忍。
甘棠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见他这般模样,也没有出声打扰他,只安静地倒了杯水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又过了几分钟,厉戎才缓缓有了动作,他将手里的照片翻到了正面,然后开了口:“这是他刚进警局时的合照。”
甘棠愣了一下,将目光轻轻落在他手中的相片上。
七八个穿着黑色训练服的年轻人勾肩搭背,咧着大白牙,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再灿烂几分,最中间的是厉戎,甘棠一眼就认了出来,与现在没什么两样,只不过照片上的他更加意气风发,眼角眉梢都挂着青年人特有的朝气蓬勃。在他的右边正是刚入警局的陈培风,还带着大学生似的稚气,皮肤比现在更黑点儿,但眼睛却是亮亮的,像是对未来充满了无限憧憬。
“这个叫杨宏。”厉戎的手指移到他左边的男孩子身上,与他差不多高,寸头,眼睛不大,一笑起来几乎成了一条线,“他前几年出任务的时候,被走私犯用车撞死了,那时候他才二十四岁。”
甘棠震惊地抬眼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没等她的话说出口时,又听得厉戎说道:“这一个叫朱成波,也就比我大一两岁,是个老警察了,去年在侦破一起文物走私案时,被人用刀子捅了七八刀,在医院躺着,现在还没醒过来。”
“没人能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连医生也说不准,有可能他这辈子都只能躺在病床上动不了了。”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哑:“他家里还有个刚上幼儿园的女儿,妻子身体也不好,他现在这种状况,整个家都垮了。”
“厉戎……”甘棠的双手轻轻握紧他的手,想要给予他支撑的力量。
“我没事。”厉戎反手握住她,安慰道:“还有我母亲,我之前也跟你提过一些,她也是在追捕走私犯的过程中不慎从楼上坠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