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工作一个月,能为家里赚五百文钱呢,一年足足有六两银子!因为这六两银子,家里上下哪个不高看她们一眼?再也没人嫌弃她们在家里吃白饭了。
所以她们绝不想从工厂里离开的。
管事欣慰的点点头,“你们能这么想,就没算辜负老板的心意。”他拍胸脯打包票说:“等我回头再劝劝老板,争取让你们一个月歇一次。”
工人们立刻精神一振,争先恐后道:
“好!那就麻烦您了!”
“我们等您的好消息!”
……
回家的路上,雪停了。乐景骑在黑色的骏马上,马蹄踏过污浊的泥雪,载着他往家的方向奔去。
乐景骑着马刚到家门口,管家就迎上来,“老爷,你可总算回来了,顾大人已经等了您好久了!”
乐景惊喜地从马上跳下来,交待管家:“你牵着马去马房,喂他一袋马豆。”
他兴致勃勃的进门,还没走进大厅,就高声道:“顾飞鹏,你小子总算舍得来找我了!”
顾图南从大厅里冲了出来,飞快跑出走廊给了乐景一个热烘烘的拥抱,“苍哥儿,好久不见!”
乐景用力抱紧自己的大哥,眼眶有点热,“好久不见。”
这些年,乐景和顾图南都挺忙的,兜兜转转,这竟然是是回国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几年没见,顾图南瘦了很多,脸上棱角分明,目光沉郁冷峻,不说话的时候有种成熟男人的沧桑魅力。
但是当他一开口,乐景知道顾图南还是那个顾图南——
“咱妹妹怎么便宜了卿卿那小子?千防万防,没想到竟然出了个家贼!”
乐景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息道:“唉,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到,我拿卿卿当弟弟,他却把我当做大舅哥!”
顾图南捋了捋袖子,露出一个狞笑来,“这次咱哥俩去美国,好好和他算账,好让他知道,咱家妹妹没那么容易娶到手。”
乐景笑着问:“听说你爸妈已经给你看好了人家,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顾图南笑容微敛,“算了,我不结婚了。”他呼出一口白气,耸了耸肩,无奈说道:“总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乐景望着顾图南脸上鲜活的表情,冷不丁问道:“想明白了吗?”
顾图南一滞,眼神透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怅然。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小雪,丝丝缕缕的雪花飘洒在两人的肩头。
几片晶莹的雪花落在了顾图南的睫毛上,青年睫毛轻颤,雪花很快化开,在他鸦羽般的长睫上留下几滴水珠,猛一看,还以为是眼泪。
“想明白了。”青年沙哑的声音如青烟消失在呼啸的风里,“我这次去美国,就是要去走我的路。”
“我想成立新的兴华会。”
青年望着乐景,漆黑的双眸里氤氲着滚烫的热情,他压低声音,声音又轻又快,仿佛怕惊扰到某头沉眠的巨兽,“我想……发动革命。”
乐景平静点点头,仿佛毫不惊讶。
于是顾图南就满足地笑了起来,他对乐景伸出了手,希冀地望着他,“我需要你的力量,可以来帮我吗?”
迎上挚友希冀的眼神,乐景心里响起了缓缓的叹息声。
他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但是……
乐景摇了摇头,在顾图南震惊的眼神里,慢慢说道:“你的路,不是我的路。”
“抱歉,我现在必须留在国内,蛰伏起来,发展一切可以发展的力量。”
顾图南收回手,脸上挂着理解的笑容,镇定地点点头,“虽然你一直在说我们的道路不同,但是我有种预感,我们终将殊途同归。”
“大概是因为……我们的起点和归途都是我们的祖国。”
……
乐景和顾图南到达美国的时候,是个深夜。
水天交映,一海星辉,清凉的海风拂过深邃的夜,海面哗哗作响,不知是晚睡的鱼在轻语,还是轮船排开了风浪。在风浪的尽头,伫立着不眠之城。
乐景和顾图南站在船头,望着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旧金山码头,码头上灯火轰鸣,热闹喧嚣,工蚁般的工人们在搬运着巨大的货物。
船客们都从船舱里跑了出来,惊喜地围在船头,伸长脖子看向码头的方向,渴盼的目光里乘放着一池星光。
顾图南轻声问乐景:“真的……不和我一起吗?”
乐景望着灯火通明的港口,同样轻轻回答,“是啊,真的不能和你一起。”
趁着夜色,顾图南没忍住露出了失望了表情,然后就听身旁的挚友浅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是,我会帮你的。”
“我总是会帮你的。”
顾图南一怔,抬起头,满天星辰在他眼前晕染开来,他闭紧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