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盛夏入学前拍的那个吃夜宵会死的参赛纪录片,盛夏是丁教授主动要过去的学生,他说盛夏的镜头语言虽然稚嫩但是古朴,能让人看到拍摄的人在镜头背后试图传达的思想,是有温度的人。
但是这部被丁教授看中的纪录片,比赛却没有拿到名次,只有个类似安慰的创意奖,奖励了三百块钱。
盛夏把那三百块钱分了一半给唐采西,让她给周弦七十五。
唐采西后来说,周弦帮她转给了那个人。
那时候那个人已经去了新疆,周弦用的是微信转账,他隔了几个小时才收了,什么话都没说。
那是他们分手后唯一的一次交集。
丁教授还在电话那头事无巨细的交代,盛夏收回飘远的思绪。
“这地方条件艰苦,我们团队就你一个女孩子,跟我们挤一屋子不合适。”丁教授说,“所以你到了以后让你小师弟直接把你带到县医院,他们那边有空宿舍,有个女医生也是一个人住,昨天就帮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盛夏一顿:“我们在阿克苏主要是拍医院?之前不是说拍扶贫么?”
“医疗援疆也是扶贫很重要的一部分嘛。”丁教授回她,“我知道你不爱拍医院的东西,但是现在这疫情满天飞,我估计你接下来这五六年想要拍定制的纪录片,都逃不开医院。”
“好。”盛夏回答。
很直接。
她不乐意拍医院是私人理由,私人理由不能成为工作不能做的借口。
这个定制纪录片对丁教授来说是很重要的项目,主旋律,上头下的指标项目,拍得不好会影响丁教授的职业生涯。
阿克苏这边,是树典型的地方,预计得拍半年。
而且阿克苏有那么多医院,不至于真的会碰到那个人。
盛夏自己安慰自己。
“哦,对了……”丁教授好像在和旁人说话,捂着话筒过了几分钟才重新开口,“这边医院有从鹿城援边过来的医生,姓程,他说他认识你。”
盛夏:“……”
盛夏:“……我不认识什么医生。”
“这样吗……”丁教授又开始和旁人嘀嘀咕咕。
盛夏捏着那个已经褪完色的擎天柱手机链,只想买张机票跑回东南亚。
她宁可去东南亚再测个核酸再隔离十四天!
“你等下。”丁教授说完,手机里就换了一个人。
“盛夏。”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传来,“我是程凉。”
盛夏抿起了嘴。
“你那个小师弟不太认识路,去阿克苏机场的路况也不怎么好。”那个人说,“所以我会和他一起去接你。”
“这边早晚温差大,晚上只有十几度,你不要把衣服都托运了,留件外套在外面。”他又说。
“另外万一晚点了也不要急,机场这边就两个航站楼,你到了以后直接去B3出口就可以。”他继续絮絮叨叨。
然后,沉默。
盛夏盯着擎天柱。
登机口已经开始准备登机,很多人站起身开始排队。
盛夏走到队伍最尾端。
“抱歉。”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您哪位?”
第四十六章 这种,熟悉的房东感。……
盛夏在飞机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风雨交加,程凉隔着一个空旷大厅远远地看着她。
这其实是一个静止画面,程凉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四周潮水般涌动的黑暗里有风雨声呼啸而过。
这个梦盛夏这三年里做过很多次, 没有台词,没有动态画面, 程凉就这么站在黑暗里。
很悲伤的梦。
每次醒过来,都会觉得呼吸困难眼眶酸涩。
这对她来说, 是个噩梦。
飞机还在飞行, 盛夏摘下眼罩打开遮光板,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让她有一瞬间的恍神。她站起身,进了飞机上的卫生间。
摘下口罩冷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三年她过得很充实,那趟也门之行让她对拍纪录片有了更切实的想法,遇到了好导师,接连拍了两个业界评价还不错的纪录片,研究生在读就已经有几个机构向她投了橄榄枝。
虽然很累,虽然常年飞来飞去, 但是她大部分时间都很快乐。
除了偶尔做到这个梦的时候。
盛夏又低头洗了把脸。
为了方便她把头发剪得很短,隔离了十四天, 现在又长长了,刘海盖住了半只眼睛,现在湿漉漉的黏在脸上。
和三年前相比, 她变了很多。
换成以前她肯定没办法问出您哪位这样嘲讽技能开满的问题,问得电话那端的那个人愣了足足能有一分钟。
电话是她主动挂掉的,挂掉之后就摘下了手机挂件和钥匙扣,没真的丢垃圾桶, 她把这些东西塞在最近暂时用不到的护照卡里,现在手机上没了装饰,有些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