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192)
更可怕的是,他的野心在于,不光是东三省,直隶,浙江,甚至如果有可能,他连广东那边都想要。
但实际上,这样的肥肉哪里是那么好吃的?广东国民政府的北伐军被视为正统,已经与陆系打了几场,宁铮屡次规劝,只换来老帅越来越不耐烦的回应,即使是亲父子,也没法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
宁铮对于老帅不顾现实,势要将宁军陷于水火,所到之地老百姓跟着倒霉的前景感到头痛不已。
奉九看到宁铮紧皱的眉头,知道触动了他的心事,于是就不说话了,自顾自地又拿了一张长约一尺的花间笺,用新练的行书体默了一篇《兰亭集序》,笔法精细,字体遒媚,葱管一样秀挺的指间捏着一柱斑竹狼毫,姿态娴雅,一张鹅蛋脸的侧面尤其赏心悦目。
宁铮没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奉九凝雪的手腕儿,当她写到“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时,宁铮忽然出声:“别写了,陪我坐会儿。”
奉九没理他,刚想继续,一只手伸过来夺过她的毛笔,奉九不满地抬头瞪他,宁铮也不说话,把奉九往旁边轻轻一拨拉,执笔刷刷地把后面的话补齐。
奉九不乐意了:“哎,我这前面写得很顺手,刚觉得这是一篇值得裱起来的习作,你可好……”
“那你过来看看。”宁铮又拉过奉九。
奉九低头仔细一看,宁铮虽然补了几句,但他的笔迹刻意模仿自己,也显得力道轻了少许,但细细审视,就会发现二人笔迹的不同之处,反而显得很有意趣。
“还不错吧。”奉九不情不愿地承认。宁铮等了一会儿,墨汁已干,就把这幅字卷起来放到旁边放在地上的大花瓶里,里面都是各种卷轴,大多是奉九的字和画儿。
宁铮自己往书桌后面的椅子里一坐,牵了奉九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奉九只能坐好——反正最后也得坐他怀里,不同意也不行,这家伙脸皮太厚,在私底下对待女士也不绅士得紧。
宁铮擎了奉九的手,细细地观赏了半天,这才在手背上亲了一下,好象赞赏她出色的艺术才能似的。
又不管她愿不愿意地把她的头搂近贴在胸前,奉九学习时总会用簪子把头发盘起,他顺手拾起一根散出来的头发,放进嘴里咬了起来。
奉九对他的癖好无可奈何,她第一次发现宁铮爱咬她的头发,咬得一小节一小节的时候简直毛骨悚然——自己黑亮的头发被咬得像竹节虫,有点麻人。
宁铮把她的头发吐出来,撩起长发露出洁白的贝壳耳又吻上了耳背后滑嫩的肌肤。
“现在的形势不好?”奉九低声问。
“北伐军要打过来了。”宁铮随意地说。
奉九心里咯噔一下。
寥寥几个字,背后却是坦克大炮的轰鸣,不过几年前,第一次宁陆大战,陆军胜,宁军败;第二次大战,陆军败,宁军胜;等到现在,两家居然又携手并肩合作上了,真是无奇不有。
而头两次大战的直接后果就是村落为墟、灾民遍野、战士暴骨、饿殍载途。
记得当年攻下南口后,京师警察总监李寿金要给宁铮颁奖,而他和其他一些宁陆两军的将领都拒绝领奖,他当时说的话也在报纸上刊载出来,“同根相煎,胜亦何足以言功。”
宁铮的情绪变得很不好,她早就发现,一旦他的情绪变得特别不好,他说话的方式就会变得满不在乎。
宁铮看着眼前的剪水双瞳,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时间再这样从从容容地想看多久看多久:训练已久的飞行队势必要全力投入战斗,兵工厂夜以继日,只为开战。
“来,亲亲我。”宁铮总是抓紧时机不遗余力地亲近奉九,在这段婚姻关系里,他强硬地拒绝了奉九虽未明说但却明摆着打算那么干的企图:做一个无欲无求,假人般完美的少帅夫人,他要她有血有肉,要她熟悉他,接受他,直到心里有他。
奉九依言亲了亲他的嘴角,宁铮早已过了奉九亲他脸颊就满足的阶段了,他现在的亲亲,必须是亲嘴巴了。
宁铮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不对。”
奉九心里暗暗叹气,这种时候的宁铮,惹了他后果会很严重,她偷偷瞄瞄门外,豁出去似的亲上了他的唇。
只不过一擦而过。
宁铮警告地盯着奉九,奉九只能张开嘴唇,含住了他削薄干净的双唇,又伸舌舔了舔,几乎是立刻地,奉九就感受到了他身体的震动。
他反客为主,接过控制权,照例是吻得奉九喘不上气来。
奉九对于她能对宁铮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也是惊讶的,她偶尔的一点亲昵都会让他欣喜很久,虽然明知她并不是主动的,情愿的,他好象也浑不在意:这也是个想得明白,不为难别人,更不为难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