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念(14)
宁汐有种随温意眠感知的天真:“你怎么确定我不骄矜放纵。”
温意眠娴熟地摆手,笑说:“这还用怀疑嘛,当然是因为相由心生啦。”
简言之,看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不是流言蜚语中说的那种人。
人与人的交往,如果都用金钱来衡量,那就没有真心了。
这没意思。
起码,温意眠是这么觉得的。
*
在知道宁汐是竞赛得奖的优等生,温意眠瞬间逆转对未来的绝望。她接下来的日子都沉浸在感叹有个好同桌的快乐。
白天在学校有温意眠,晚上回去有宁识誉和覃莺,一天又一天,宁汐好像有了种生活趋于稳定的错觉。
然而,在什么都没彻底落定之前,尽是未知数。
华仁私立每周五都是五点半就放学了。
而宁汐那天答应了温意眠的突发奇想,要一起坐公交,也就没让姜叔来接。
提早到家,六点四十,别墅并没人,阿姨可能是有事暂时出去了,桌上已经摆了准备好的饭菜。
宁汐有点累,胃口不大,最后还是先上楼休息。
只是,昏昏沉沉的睡意还没有多少深入,楼下突然“砰”的一下重重摔门声,宁汐硬生生被惊醒。
而后,再清晰不过的怒吼声从一楼传来。
是宁识誉。
宁识誉像是陡然褪去以往的温润,那个浑身竖满刺的少年一字一句含戾说得清晰:“当初带莺莺回来,是您给覃姨的承诺,现在您还想像当年那样放弃她,说不要就不要,难道我们在您眼里都是无所谓的商品吗?”
“啪”的一声,一室骤入寂静。
宁识誉的话歧义太重了。
宁汐一时理解不了,但她敏锐感知到,这份不愉快的麻烦她可能已经没法全身而退。
紧接着,宁识誉很冷血的语调说:“折了她的翅膀,我不会让您好过。”
走到楼梯口,宁汐亲眼见着宁斯华二话没说,又一个巴掌扇在了宁识誉脸上,将他生生扇偏了头。
那股熟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又沉重压在她心上,压得她喘不上气。
两厢对峙,宁识誉舌尖轻抵了下腮,火辣辣的知觉下越来越麻木。
他荒凉笑了:“二选一,不可能。”
*
——二选一,不可能。
什么二选一?
宁汐第一反应,这其二之一的那个选择就是她。
果然,还是走到现在这种情况了,对么?
在宁汐的印象里,她一直就不是在被选择,就是在被选择。无论是以前的杜家,还是现在的宁家,她都没有任何的选择权,说走就走。
其实是在刚去到杜家的第三天,她一不小心听到杜家的阿姨在窃窃私语。
“来路不明的都往家里带,真是乱了套了。”
“那可不,夫人一住院,也不说女人有多少了,现在居然连小孩都正大光明带回来,真可笑。”
“不觉得那小孩长得真有点像?说是他生的也不违和。”
“这话可不能胡说,不是说没血缘?”
“切,谁知道呢。”
......
再然后,宁汐活得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杜家人没有一个喜欢她,所有人都在防着她,长辈冷眼相待,同辈排斥孤立,都恨不得她早点卷铺盖滚蛋。
而唯一对她有好脸色的杜麟生,常年在外,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
在知情一二之后,以防再有矛盾,杜麟生把她带到了后来一直住的那套别墅,给她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条件。
却不知,进到那个房子,后面的日日夜夜,她就真的剩下一个人了。
小时候,宁汐或许还会因为孤独而难过。
但渐渐长大后,她的成熟敏锐都要比同龄人出色,也就无所谓了。
变得成熟的第一道盔甲,就是一颗捧热的心渐渐凉却,到他人再无法侵蚀伤害,宁汐现在就是这样。
任由到哪,都是飘浮不定的浮萍。
但人总是贪心的。
来到新家,第一次感受到背道而驰的温情,是不需要任何自己的讨好就能拥有的温暖;去到学校,第一面就能不设防线,彼此接受的友情。
这个世界好像在前十六年的冷漠考验后,对她心软了。
可就给她尝一点甜头,就又要收回了吗?
能不能......再等等?
本能的,渴望的,宁汐第一次有了难受的感觉。
心里像是缠了无数根线,纷乱摸不着头,随着耳边争吵声的加大,而越缠越紧,勒得她心脏有了痛楚,逼近窒息。
*
后来的不欢而散,宁汐整整半个月没看见宁识誉,反倒是覃莺偶尔会回家,两人会碰面,同桌吃饭聊些无关痛痒的。
更多的,关于那晚的吵架,宁汐没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