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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京华(80)

“未未。”他轻声叫她。

她低低“嗯”了声。

“你仍有选的机会,”谢骛清说,“我就如此定了。”

她眼睛红红的,看地上的影子,轻轻笑了。

遇上谢骛清,哪里还有的选。

两年的斗转星移,却没有物是人非。她像还在那晚,从恭王府一同回了百花深处,温热了一壶好酒,对着满屋子粉粉白白的海棠,情之所至,谈到终身事。

“我们——”她停了许久,轻轻地说,“把婚事定了吧。”

他笑了。

她抬眼看他。

“好,”谢骛清柔声说,“我们把婚事定了。”

海棠香满溢在屋子里,他的影子像山,落在她身上。

何未想说话,被谢骛清握住了双手。她握着早折成细长条的纸,谢骛清握着她的双手。那是她平生初次感觉到一个男人的手可以从凉到热。

两人虽不说话,却像说了许多心事。

谢骛清低头,像山影压下来。

“我们要回家和二叔说吗?趁着你二姐在?”她问。

“二姐已经走了,”温热到了唇上,他亲到她,“晚上的火车。”

谢骛清的话将她拽回现实,南北对峙仍在,谢家二小姐是冒着风险入京的。谢骋如此番是半为公事半为私,除了办要事,再不见外客,带了最大的诚意去拜访何知行。

谢家的人视她为珍宝,不愿有丝毫怠慢。

谢骛清和她亲到书桌边沿,把她手里的字条拿走,放回桌上。

何未靠坐在书桌旁,被他亲着,又感觉到火车上他抱着自己时的情境。谢骛清这一次没有躲开。她想,这就是定了亲事前和定了后的差别?可过去也是定了亲,却没有被这样过。

她今日的连身裙裙摆不长,侧面有分叉,稍稍分开,便能见到白色长袜上的膝盖和腿。她的皮肤白,在暗里显眼,她见谢骛清视线落在自己的腿上,脸更热了。

能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变化更明显了,她脸红着想躲开,被谢骛清扣住腰。

谢骛清许久没亲她,只是瞧着怀里的她。

“不开灯,外边人要觉得奇怪了。”她轻声说。

他笑着没回答。

谢骛清拉开书桌的椅子,换成他坐在书桌边沿,右脚的军靴踩在椅子上,把她抱到了身前。何未越发不知如何是好,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

背对着月光的他的影子更重了,像黑夜从上往下地压下来。

“去奉天的路上,我想到过你,”他轻声说,“不止一次。”

她想问想到什么?

一抬头对上他的双眼,便明白了。

她的呼吸有了热意,像那晚。可那晚外头没人等着,也没热闹的笑闹声,有人生火做饭,烧菜备酒,随时准备吃晚饭,随时有人要叩门。

“我也……想过。”她不知该不该承认,但还是说了。

谢骛清和她对视着:“想过什么?”

“你。”她低声说。

“想我什么?”他声更低了。

黑漆漆的房间使他们与世隔绝。他在她耳后亲吻着,把她的长发散开,头发滑落到她的背上,还有肩上。她在这方面所知不多,见过的男人身体仅限于谢骛清,那晚他还始终克制,长裤从头至尾都在身上,腰带从没解开过。

她见他解枪套,屏息地瞧着,他将枪套放到身后的书桌上,开始解腰带。

“我……不大懂,”她脸埋在他肩上,“这样会不会有孩子?”

“不会,”他低声说,“我不会让你冒风险,有我的孩子。”

她像被针刺了下。

她低着头,不动也不说话。

谢骛清察觉异样,停下了解腰带的动作。他借着月色,端详她的脸:“怎么了?”

她轻摇头,避开他的目光:“那些人……都不怕,为什么我要怕。”那些军阀动辄十几个姨太太,儿女成群,无论如何荒唐,只要有兵权在手,哪怕强抢女学生也要被人当风流韵事传。可谢骛清重情重义,在感情上清清白白,一心为家国,有孩子却只能想到“冒风险”这种字眼,她听着实在难过。

她低声说:“刚才问你,是因为没经历过男女的……事,”更像新婚之夜的忐忑不安,“我没担心过有你的孩子。哪怕之前在天津,你问我对婚姻的想法,我都想过孩子的事……那时虽没细想,但怕的都是孩子容易有危险,要保护好。”

何未越说越难过:“而不是怕我自己冒风险。”

谢骛清安静瞧着她,手抚上她的长发:“不哭了。”

何未惊觉自己脸上有泪,她不是爱哭的人,方才见海棠,见字条也没掉下眼泪……她用手背压着脸上的眼泪。

谢骛清笑着,柔声道歉:“怪我,是我说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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