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宫廷中的人们对这些变化却并不敏感。
习惯于轻视人民的上层阶级,始终不认为底层百姓能闹出什么大事。
其时,理查德国王还在一门心思地要人去查那个疯帽子是谁;
亨利公爵兴兴头头地深挖着陈年旧事,想要借此来搞出一些事情;
而德莱塞尔大人则将自己变作一条埋伏在暗处的毒蛇,静静等待报仇雪恨的时机;
至于劳瑞斯夫人……
这位夫人怀孕,为此十分焦虑,同心腹侍女私下里商量:“陛下最近都没同我上床,显见是没办法将孩子赖在他身上了,那么……”
她掰着手指头,一边数着那些人,一边蹙眉发愁:“亨利公爵、凯文子爵、安德鲁伯爵、罗伯特……唔,罗伯特就算了,他不过是个地位低贱的理发师,并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呢!巴尔弗,巴尔弗也不行,不过一个小侍卫……波里、爱德华、格雷……哎,你说,我将孩子算到谁身上好呢?”
侍女:……
正在这样的情况下,北方行省那边乱上加乱地又传来了一些民众起义的消息。
但理查德国王他们照旧不关心——乱民嘛,时不时就要来一波!
这就仿佛每年天干物燥之时,不经意间燃起来的火,每每燃起,气势滔天,可隔个几天,哪怕不去管呢,也终会熄灭,回回如此,不用给予过多关注。
于是,他们便只关注眼前的一桩事。
这桩事是——太后要回王城了。
第92章
太后并不喜欢王城的生活。
但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使得外头有些乱了。
那些活不下去的、饿得眼睛直发绿的底层民众们早就没什么心思再去思考什么王室、贵族了。国家的规则和法律,没办法限制这些连命都不要了的人。
他们成群结队、抱团取暖地聚在一起,一个个面黄肌肉、瘦骨嶙峋,并且,在苦难生活的折磨和摧残下,具都丑恶如鬼,虽暂时还没做出什么,可每每流露出的目光却是极瘆人的。
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太后只好放弃了自由自在的生活,选择返回王城。
只是她心里并不怎么情愿,所以,在见了理查德国王,忍不住长吁短叹地念叨几句:“也不知这回朝堂上的大臣们又要说我什么,尤其是德莱塞尔那个老家伙,以前最喜欢对着我摆出一副刻板严肃的面孔,说我这里做得不对,那里做得不好……”
理查德国王不由微笑回答:“前者的话,我也不知道。但后者,您大可不必担心。只因我已经令德莱塞尔大人辞职了……”
太后吃了一惊:“什么?陛下,我虽也很烦那个糟老头子,可他确实兢兢业业地服侍了我们母子很多年啊,且一向忠心耿耿。”
“但他的功用已经耗尽了,母后。”理查德国王很无情地说。
因是在母亲面前,这位陛下总算不再装模作样了,坦白、自私地说:“那位大人得罪了许许多多的人,偏偏他又总是清高自傲,从不屑于结党。及至赶上这场瘟疫……所有人都很不满,朝堂内外一片骂声。”
“在这时候,本就该选出一个份量足够的牺牲品来,也好供人们发泄怒气。可纵观整个朝堂,也只有他受到了很多人的攻讦,又没什么朋友帮衬……”
“这种情况下,母后,我实找不出另一个比他还要适合的牺牲品了。”
太后沉默了。
她心里还是认为,德莱塞尔大人是个值得信重的老臣,不该就这么被罢免。
可儿子理查德才是一国之君,是这个国家真正作主的人……
所以,她默认了这个结果,丝毫不打算为德莱塞尔大人鸣什么不平了,略停顿了几秒后,就转而问起别的事情,什么王城近来有什么新闻?亨利公爵最近日子过得怎么样?王后为什么迟迟不生育王嗣……
之后,这对臭味相投的母子甚至还聊上了彼此间的风流韵事。
理查德国王先是玩笑地举荐:“相信我,母后,出身并不代表什么。好比我认为,剧院里的那个沃恩(一名男戏子)要比你身边的那些个侍卫都强得多,你若是肯稍稍垂怜,他必定能让你感觉满意。”
太后立刻笑着回了一句:“我是信你的,儿子。正如我信那个叫库娜的女子,于你心中,应是比什么夫人都要好得多!”
于是,两母子相视一笑,其乐融融。
第二天,太后开始在寝宫中召见众人。
早被证明了没有感染疫病,已经解除寝宫封禁的艾丽莎王后按照规矩,特地前来请安。
在之前的疫病中,这位王后虽遭到了理查德国王的放弃——国王逃往行宫,躲避瘟疫时,并没有想过带上她——但她之前果断将寝宫封禁、避免疫病外传的举动,还是博得了朝野内外的一致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