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冬至+番外(118)
胰腺,肾脏,角膜,肝,他们把他掏成了一具空壳。
最后的最后,兰陈安都没能入土为安。
想到这,俞清逸喉咙在频繁地吞咽,他强忍住眼眶的发热,不想在俞乔面前表现得脆弱。
平复后,他掏出了一份文件。
俞章基卧床后,将家族信托和俞家实业正式交由俞清逸继承,而名下现金,则全部转给俞楠。
俞乔细细阅读,他读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最后,他居然笑了,笑得很诡异。先是轻声低笑,然后是放声大笑,最后是凄厉的嘶喊。
坦诚的说,俞清逸期待过这个场面,可真的发生时,他只剩下无止尽的索然。他喉咙含点讥嘲的笑,“这就是你要的?”就为了这点不值一提的东西,去害人么。
俞乔嗓子沙哑着反问,“你难道不想要?”
俞清逸抬头看眼狱警,他们神情不耐地压制着俞乔,仿佛在抱怨,这突如其来的加班。看吧,世界是平行的,人和人的情感,根本不相通,俞清逸空虚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微微闭眼,想了想温沐歆,试图把空虚的感觉压下去。
俞清逸起身了。
他想走,这里没有任何味道,但令他作呕。
俞乔的语调有绝望后的凄凉,“俞清逸,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他不叫他小逸了。
俞清逸缓缓转过身,“你不会懂的”
那些年,他无数次地观察他,揣摩他,甚至试图把自己变成他。在不知多少个失眠夜晚,不知多少次代入他的时候,俞清逸突然就想通了,为什么是曼谷呢。俞乔阴毒谨慎,他一定有选在那里的理由。
俞清逸为自己的猜测找证据,最后,他的猜测变成了真相。
临走前,俞清逸忽而想起什么,扭头问了俞乔最后一句,“当初,是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的”
俞乔沉默好半晌,像在回忆,俞清逸有女人,是哪年的事。那段插曲太平淡了,他没有很深的印象,最后他终于想起,是个表圈的人。
“他说,你要为你女人找一块表”
俞清逸笑了,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命。
他推开门,走了。
*
俞清逸去探视了俞诺。
戒断期是极大的痛苦,他看起来有一点疯。
俞诺有些抽搐,他隔着玻璃窗,对俞清逸疯狂乱叫着,说恨他。
“小诺,你不懂什么是恨”,恨不是这个样子,你只是发泄罢了。
俞清逸抿了抿唇,他早该送他来这的。
他是最早发现俞诺陷在泥沼里的人,可他没有拉他,反而利用了他。
那些年,为把魔鬼送进监牢,俞清逸觉着自己跟魔鬼也没什么分别了。
他好厌恶自己。
*
俞乔的事情结束后,俞清逸回了维也纳,他和俞楠去看兰陈安了。
几年前他们给兰陈安在十一区的墓园立了碑。
那里葬着许多音乐名人,莫扎特,贝多芬,包括俞清逸的精神偶像,勃拉姆斯。他曾经会在兰陈安的碑前调侃,说喜欢的人都住这,看起来真够方便的。
中央公墓是个景点,常年有游客观光,俞清逸抱着两盆太阳花,像游客之一。
俞清逸在维也纳的小家有露台,兰陈安很喜欢在上头种花,说下面路过的人看到会有好心情。可惜兰陈安不擅长音乐以外的任何事,他的花总是七零八落,唯有太阳花,开得热热闹闹。
俞清逸每次来看他,都会给他带,兰陈安是爱生活的人,他的碑前,也要热热闹闹。
他把黄灿灿的花,摆在兰陈安的墓前。
维也纳在秋天,黄花搭配草地上金色的落叶,很应景。
俞清逸拿出一块白色的棉布,细致地擦拭墓碑。
其实这里是公园,遍地绿草,环境极好,没有灰尘。但他还是习惯这样做,把碑文的每个凹槽都照顾到,毕竟兰陈安生前总喜欢把钢琴擦到发亮。
擦完后,俞清逸直起身,静静地看着这个碑,爸,对不起,还是没能把你带回来。
他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
俞清逸没能撑过18年的春天。
那时距离他三十二岁的生日,只有两天了。
强电流击中心脏的一瞬间,他失去了生命体征。
俞楠看到他清清淡淡地躺在那,疯了,凄利的哀嚎划破维也纳的夜空。
他们的房子在老城区,隔音不好,楼下的小婴儿被吓哭了,好几家都亮起了灯。
温沐歆接到电话时,手哆嗦得厉害,手机摔了好几次,把对面的客户吓坏了。最后是客户举起手机,贴到她的耳旁边,让她听完了那通电话。
她飞去了维也纳。
落地时,是俞清逸三十二岁生日当天。
在没见到俞清逸的遗体前,温沐歆根本不相信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