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冬至+番外(117)
可许卿存着侥幸。
她动用关系拿到过他的诊断报告,她知道,他状态真的好过两年。她曾无数次去徐桦的医院刨根问底,但徐桦从不透露,说那是病人隐私。她当然问过俞清逸挺多回,他始终不回答,但离婚这次,他告诉她了。
他说那两年,他在恋爱。
许卿心冷了。
俞清逸从未对她讲过,他心里有人。她以为他对她的疏远,只是立场问题。她那点残存的,陪伴他好起来的希望,被残忍地粉碎。
她同意离婚了。
许卿性格有点傲,签字时她故作潇洒,祝福他,说他自由了,可以去娶心上人了。
俞清逸没搭这茬,只笑了笑,问她待会去哪,让司机送她。
他一直是这么好,许卿当即就舍不得他了,她扑进他怀里。
他们见面的场合大多是应付长辈饭局,许卿注重仪态又高傲,很少这样抱他。
她问他,“俞清逸,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俞清逸向来是温柔的,他从不对女人说重话。所以只淡淡着说,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许卿流了眼泪,还能有比这更妥帖的回答吗,既不否认她的魅力,又给了答案。
她把他扣得更紧了,反正是最后一面,管他呢。她泪水湿了俞清逸的衬衫,问他,“那女孩是怎么样的,她漂亮吗”
她感觉到俞清逸居然有一瞬的轻抖,“漂亮,她很漂亮”
俞清逸讲话总是隐晦且模棱两可的,她从未在他口中听过如此坚定明晰的回答。许卿哭得更厉害了。
她想要自己彻底死心,破罐破摔着问,“你是不是马上要娶她了”
俞清逸笑了,“不是”
他的胸腔在震颤,许卿被带得颤了颤。
她眼含泪花,抬头问他为什么,他难道不应该立刻跟她结婚吗。
他眼眸里的情绪她看不懂,俞清逸揉了揉她的发,长兄般教导她,爱和占有不是一回事,“许卿,你搞混了”
许卿听到爱这字眼,眼泪更是像珠子似的,喃喃自语着,“所以你爱她……”
“有多爱她?”她像是着魔一样,纠着这个字眼不放。
俞清逸不擅长聊太煽情的话题,他没回答。他给她擦擦眼泪,故作嫌弃地说她问题比眼泪还多,“行了,赶紧走吧你”
许卿最后还是走了。
她还很年轻,可以把这当成一场普通的失恋,然后毫无负担地去喜欢下一个。
俞清逸看着许卿离开的车,笑了笑。
很爱很爱。
所以他不能娶她,他不想拖累她,起码,要等他好起来,再堂堂正正去见她。
*
俞乔涉案情节严重,判的是死刑。
执行前,俞清逸去见了他。
其实所有的事,俞清逸早已经知道了,安谦印给他的案情记录里写得很清楚。
他不指望俞乔会愧疚,作恶到如此的人,根本就没有情感。
说不定俞乔心里还在想,若不是俞章基不肯放权,若不是自己被接回俞家,他怎么会去做偏门生意,又怎么会去绑架。
俞清逸早不想再跟这种人探讨对错了,但他手里有一样东西,想在俞乔临死前,亲自给他看。
他们的会面很平静,在一间小屋子里,是安谦印托人安排的。
上午十点,阳光是肆意的,照进来,在瓷地砖上投下一块方方正正的亮白。
俞乔穿着深蓝色的长袖狱服,头发花白坐在他对面,居然显得宁和。他的手铐银色发亮,阳光照射下,特定角度有些微的刺眼。
俞清逸笑了笑,问,“你把我爸埋哪了”
他本来不想问的,但突然觉着,说不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
可真正的恶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这种时候,他还在说,“小逸,你爸爸的事,是误会”
绑架他是误会,囚禁他是误会,他在长期折磨下几度轻生也是误会。
俞清逸呼吸有些不平稳,这些都算了,他已经不计较了,可为什么——
兰陈安死于突发性心脏衰竭。
恶意与愚昧常常是混搅在一处的。
即使俞乔嘱咐过,兰陈安很重要,看守兰陈安的人,仍然以虐待兰陈安为乐。
他们觉着,不死就行了。
但人类是何其脆弱的生物,兰陈安的身体一天天地差下去。
他斗争着,坚持着,紧撑着,只为那渺茫的妻儿团聚的希望。
可还是没撑下去。
他是钢琴家,他是为艺术而生的,也许是上帝不忍他再受这般屈辱,他把他带走了。
看守他的人清楚俞乔做事一向狠决,事情败露后,恐怕凶多吉少,他们决定逃。
俞乔做的是人口生意,那是个巨大的产业链,绑架,童妓,倒卖器官。虽说看守的兰陈安的,不过是些边缘人物,但仍然有些门路。所以逃之前,他们把兰陈安的遗体卖进了黑市。